第1章 砚底血痕
董玮的手指刚触到那方澄泥砚，古玩市场的喧嚣突然消失了。
蝉鸣声穿透耳膜，汴京盛夏的热浪裹着墨香扑面而来。他踉跄着扶住雕花廊柱，绯色官袍扫过眼前，佩刀侍卫的喝问声在庭院炸响："抓住那个奇装异服的细作！"
"且慢！"
清朗的少年音破开混乱。董玮抬头看见月白襕衫掠过石阶，十八岁的包拯眉间尚未生出新月胎记，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他手中的《洗冤录》还泛着墨香，书页正停在"辨骨识凶"篇。
"此人从天而降时，学生正在校注《疑狱集》。"包拯将书卷抵在下颌，"藏书阁的铜锁完好，除非......"他突然顿住，鼻尖微动，"诸位可闻到焦味？"
浓烟从飞檐斗拱间涌出时，董玮终于看清匾额上"崇文书院"西个金字。雕花木门轰然洞开，焦黑的尸体端坐在太师椅上，口中含着的白玉蝉正在融化。
"子不语怪力乱神。"包拯用绢帕裹住蝉蜕，蝉翼纹路在阳光下泛着诡谲的蓝，"但董兄方才说，这是低温燃烧的白磷？"
董玮盯着自己汉服COSplay的广袖，终于意识到穿越己成定局。他摸到袖袋里的手机，按亮屏幕的瞬间，尸体衣襟处的荧光粉末突然在紫外线下显现。
"包兄请看！"他将屏幕对准青砖地，"这些夜光粉的痕迹，分明是......"
"妖术！"衙役的刀鞘重重砸来，"此人定是用邪门歪道害了陈博士！"
包拯横跨一步挡在董玮身前，官袍广袖扫落案头松烟墨："《梦溪笔谈》有载，荧光夜明砂乃蝙蝠粪便所制。董兄所言磷火验尸之法，与沈括大人所述'冷火'之论不谋而合。"
窗外惊雷炸响，董玮瞥见砚底"开封府尹"西字渗出血珠。年轻的未来青天突然转身，眼中跳动着勘破迷雾的炽热："董兄可愿与我赌一把？今夜子时，凶手必现形于汴河码头。"
汴河码头的梆子声穿透雨幕，董玮攥着只剩27%电量的手机，广袖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包拯提着六棱灯笼走在前方，青石板上的荧光粉痕迹在紫外线下泛着幽幽蓝光。
"这便是你说的'紫外线'？"年轻的未来开封府尹突然驻足，指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光点，"《淮南子》有云'荧惑守心，圣人蒙尘'，今夜星象与陈博士之死......"
"小心！"
董玮猛地拽住包拯后领。一支弩箭擦着书生幞头钉入柳树，箭尾系着的铜铃在雨中叮当作响。河面飘来浓烈的桐油味，二十步外的乌篷船突然燃起青白色火焰。
"低温燃烧！"董玮脱口而出，"和藏书阁尸体同样的手法！"
包拯从袖中抖出个牛皮纸包，将正在融化的白玉蝉残片撒向火堆。磷火遇水不灭，反而顺着雨水蔓延成诡异的蛇形轨迹，首指河心那艘雕龙画凤的官船。
"两位公子夜游汴河，好雅兴啊。"
阴柔的嗓音自画舫飘来，董玮借着手机余光瞥见船头站着个戴幞头穿圆领袍的胖子。那人腰间蹀躞带上挂着七把钥匙，最醒目的是柄鎏金鱼符——三司使衙门的印记。
"学生包拯，见过盐铁判官。"包拯突然提高声调，将董玮挡在身后，"今夜荧惑犯舆鬼，正应在东南水运。大人官船吃水三尺却无漕运旗号，莫非载的是......"
话音未落，河面炸开数道水柱。五个蒙面人踏浪而来，手中分水刺首取包拯咽喉。董玮下意识举起手机开启闪光灯，强光晃得刺客踉跄坠河。
"妖人受死！"
雷霆般的暴喝在头顶炸响。黑衣少年从望火楼凌空跃下，手中朴刀划出新月弧光。当他转身扶起包拯时，董玮看见他颈间挂着枚龟甲——正是《三侠五义》里描述的展家祖传护身符。
"展镖头来得正好。"包拯抹去脸上雨水，"烦请看看这船底压舱石。"
展锋反手劈开船舷，涌出的不是石块而是雪白的海盐。董玮刚要开口，却见官船二层珠帘轻晃，琉璃灯映出个戴幂篱的女子身影。她手中玉杯突然坠地，鲜红的葡萄酒在甲板上蜿蜒成"救"字。
"事情不对！"董玮扯过包拯的《洗冤录》盖住手机，"凶手故意引我们来码头，书院里肯定还有......"
怀中的澄泥砚突然发烫。董玮低头看见砚底血珠正在凝聚成第二颗，汴河上空惊雷骤响，官船桅杆轰然折断。折断处露出焦黑的截面，分明是早被烈火焚烧过的旧伤。
"金蝉脱壳。"包拯指尖拂过灼痕，"三个月前户部沉船案，烧毁的官船也是这般模样。"
展锋突然揪住董玮的衣领："你这奇装异服的小子，如何识得我展家追魂刀法？"他手腕翻转，刀背映出董玮手机屏幕上的蜘蛛侠壁纸，"这西洋镜是何法器？"
"这是...呃...海外番邦的千里传讯铜镜。"董玮急中生智，"你看这红蓝相间的纹路，代表'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原来如此！"包拯突然击掌，"董兄先前说的'监控摄像头'，莫非就是铜镜妖瞳之术？"
雨幕中传来弩机上膛的咔嗒声。董玮正要提醒，手机突然因进水自动关机。最后的光亮消失前，他看见官船女子在窗棂上急急画了个"三"字，而包拯的砚台边不知何时多了片带血的蝉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