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晨雾裹着焦糊味,董玮的布靴碾过"云来客栈"的残瓦,靴底黏着的黑灰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痕迹。他俯身拾起半片鎏金窗花,指尖着断裂处的毛刺——这分明是被人用蛮力扯下,而非大火烧熔所致。
"董兄且看。"包拯的襕衫扫开浮灰,露出地砖上一道三寸宽的拖痕,"《洗冤录》载'尸身焚化则地砖发酥',但这痕迹边缘锐利..."年轻提刑官的银针忽地刺入砖缝,挑出半截乌黑的蛇蜕,"是西域火蝮蛇的蜕皮,此物遇热则狂。"
一阵马蹄声破开街市喧嚣。展昭的白衣掠过焦木横梁,剑穗玉蝉在晨光中泛着冷意:"西厢房梁柱有劈砍痕。"他剑尖挑起块焦炭般的碎木,年轮间赫然嵌着半枚箭头,"玄铁箭簇,禁军武库去年失窃的制式。"
董玮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箭头形制他在现代博物馆见过,标签上标注着"疑似辽国仿制"。正欲开口,街角忽然传来争执声。
"让开!刑部办案!"紫袍官员挥开拦路的灰衣书生,靴底重重碾过一截未燃尽的绸缎。那书生忽然蹲身,竹骨折扇抵住官靴:"大人仔细脚下——这血绸浸过紫铆汁,遇热会留痕。"
包拯的银针己刺入绸缎边缘。暗红纹路遇针尖朱砂,竟显出北斗七星的荧光:"公孙先生好眼力。"他转向面露诧异的董玮,"这位是庐州公孙策,精于药理与痕检。"
公孙策的折扇轻点焦尸喉间:"死者舌根发绀,是窒息而亡后焚尸。"他忽然用竹镊翻开尸身左耳,取出一粒黍米大小的金珠,"耳中藏珠...《唐律疏议》载死士传讯多用此法。"
———雨夜验尸
三更的梆子声混着雨滴砸在停尸房的青瓦上。董玮举着气死风灯,看公孙策用鸩羽轻扫焦尸指缝:"指甲里的靛蓝粉末是西域狼毒,但掺了岭南鹤顶红..."他的狼毫笔突然顿住,"不对!鹤顶红遇火则散,除非——"
"除非焚尸前有人补毒。"包拯掀开尸身碳化的胃囊,半枚玉蝉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庞太师门客惯用的玉蝉,蝉翼纹路却多出一道逆鳞。"
窗外忽起破空声。展昭的剑锋斩断三支弩箭,箭杆缠着的血绸残片正与焦尸身上如出一辙。王朝从檐角跃下,铁尺上沾着新鲜的血渍:"追到虹桥就断了线索,但桥墩上有这个——"他展开的布包里,半块带牙印的胡麻饼浸着尸油。
马汉的刀鞘突然压住布包:"东市胡商说,昨夜有人重金买空所有胡麻。"他鼻翼翕动,"饼上的茴香味...是北疆战马草料独有的配方!"
———迷雾重重
五更时分,董玮在藏书阁翻出泛黄的《天圣漕运志》。当虎符贴近某处河道图时,夹层突然脱落半片羊皮——竟是黄河改道前的旧河床图,标记着三十六处暗桩。
"这些暗桩的位置..."公孙策的折扇在图上逡巡,"正与三年前工部修缮的堤坝重合。"他的指尖忽然顿在一处洼地,"此处名唤黑龙潭,去年有渔夫捞出带契丹纹的青铜鼎。"
窗外惊雷炸响,雨帘中忽现一道魁梧身影。张龙撞开木门,蓑衣滴着水:"西郊乱坟岗挖出十二具新尸,棺内..."他喉结滚动,"全是禁军装扮,但靴底沾着江南红泥!"
赵虎紧跟着摔进门槛,铁链捆着的囚徒疯狂挣扎:"这厮在坟地鬼鬼祟祟,怀里揣着..."他抖出个鎏金匣子,内里滚出的青铜蟾蜍舌头上,刻着仁宗朱批的"准"字。
包拯的银针突然刺入蟾蜍左目。机关转动声里,蟾腹吐出一卷血书:"荧惑守心夜,旧部归位时。"字迹蜿蜒如蛇,最后一笔的顿挫,与庞玉折扇题词如出一辙。
雨幕深处传来更夫变调的呼喊。众人奔至街口,只见"云来客栈"废墟上飘着盏惨白灯笼,灯面绘满双头蛇纹——蛇眼处两点磷火,正与公孙策手中金珠的荧光遥相呼应。
晨光刺破阴云时,董玮在虎符裂纹中发现新线索:那三十六处暗桩连成的形状,恰似他在现代见过的放射性符号。而公孙策着金珠上的逆鳞纹,忽然想起三年前太医局失窃的那批西域贡药…
———
残破灯笼在晨风中打着旋儿,灯穗上系着的半片襁褓布料,与冷宫井底打捞出的婴孩衣物经纬相同。而董玮未曾察觉,藏书阁暗处有双眼睛正盯着他手中的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