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陆缺,表字盈之
大宋,杭州。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七夕佳节,游人如织。
“救命啊!大夫!谁是大夫!快找大夫来......”
街道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突然响起的一道公鸭嗓音,顿时将来自十里八乡乡民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只见街上停着一辆装饰十分华丽的马车,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正在车前一脸惊慌的跳着脚大喊大夫。
而在他身旁,有另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正艰难的捂着胸口喘不过气,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渐渐变白。
身边一群人焦急的喊“共凤”,手忙脚乱的给他拍着后背。
看样子,这人好像吃东西卡住喉咙了。
公鸭嗓喊了半天也无人应声,眼看华服男子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驾鹤西去,只听人群中猛然传来一声大喊:“让我来!”
话音落下,就见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从人群中挤出。
周围人都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便见他跑到华服男子身后站定,不由分说的伸手环抱住男子,两手相扣处,正好抵在对方胸腹之间。
然后,他用力的耸了一下身子。
这个姿势很怪异,街上民众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公鸭嗓也愣住了。
少年没有在意旁人异样的目光,接着耸动身子,一下,两下,三下......他太瘦了,每一下都很吃力,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使出了最大的劲儿。
第五下上,他怪异的举动总算是有了成果。
“啵儿”的一声,众目睽睽之下,华服男子的喉咙里跳出来一个青色的小球,滚落到地上,众人这才发现,是颗李子。
“咳咳.......”
李子吐出来了,少年也适时松开了手,男子剧烈咳嗽着,同时大口吸着气,脸上的苍白,总算是变浅了一些。
公鸭嗓见状大喜,急忙上前轻抚男子的背。
“共凤,您好些了吗?”他焦急的询问道。
华服男子没有回答他,只是摆手,神色难看得紧。
差点被李子噎死,他脸色能好看才怪了。
这是大脑缺氧的表现,休息一下就好。
少年正要提醒,公鸭嗓却急忙招呼手下将男子抬上马车。
“多谢小郎君仗义相助!”
李子虽然吐出来了,但共凤身体如何,公鸭嗓却不清楚,担心有个好歹,匆忙向少年扔了一串钱后,便头也不回的驾着马车进城找大夫去了。
“其实不用这么着急,让他深呼吸几下就好了!”
看着马车奔去,陆缺在后头大喊,但马车却没有停下,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他无奈的耸了耸肩。
马车去了,围观群众却还没散,很多人都好奇的打量着陆缺,人有没有救过来他们不知道,但这少年刚才确实让那人把李子吐出来了。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手段,大感新奇。
“小郎君,你刚才用的法子,不知有何说法没有?”有人忍不住问道。
“海姆立克急救法”几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但陆缺最后却止住了。
“嗨,瞎鼓捣的,没什么说法,诸位见笑。”
陆缺朝众人拱了拱手,然后便又钻进了人群中。
“一贯......两贯......三贯......少爷,竟然有三贯钱耶!”
陆缺好奇的在街道上四处参观着,身后一道声音传来,粗犷中带着喜悦。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身材极为高壮,膀大腰圆,长得就像水牛成了精一样的人。
而他的名字,也正好跟牛有关,他叫牛蛋,是陆缺的随从。
他说的三贯,是刚才陆缺救人之后,那个公鸭嗓临走时扔给他的那一串钱,是给他的谢礼。
“少爷,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商机啊?”牛蛋欣喜的问道。
陆缺摇摇头:“这哪是商机,这叫意外之财,意外之财懂不懂?”
“不懂!”
牛蛋老实的摇头,他哪懂什么意外之财,就连“商机”这个词,也是早上才听说的。
“咱们进城找商机,完全没想过会得到这笔钱,在咱们完全没想过的情况下得到的钱财,就叫意外之财,懂了吧?”
陆缺解释道。
“哦。”
牛蛋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挠了挠头,眼中满是疑惑,跟先前并无半点不同。
好吧,陆缺知道自已白解释了,他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已这随从好像少根筋。
“少爷,就算这不是您说的商机,但平白得了这么多钱,咱们也不用找商机了,还是赶紧回去吧,要是被二老爷知道咱们跑出来,又该找由头罚您了。”
牛蛋虽然不知道意外之财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陆缺要是再不回去,很可能会受罚。
听了他的话,陆缺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笑的对象,正是牛蛋口中的“二老爷”。
他穿越过来六天,虽然只见过这人一次,但印象却十分深刻,因为这人是他的二叔。
确切的说,是眼下这具身体的二叔。
上一世的陆缺,因伤从军队退伍后,在市立图书馆当书籍管理员,做了七年,眼看当上馆长了,一场大火袭来,他为了疏散群众,最后葬身在火海里。
然后,他的灵魂就穿越到了北宋,这个和自已同名同姓的少年身上。
现在是大宋建中靖国元年,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书画皇帝宋徽宗登基的第二年。
陆缺,表字盈之。
他的二叔,姓陆名文生,字友德,乃是这杭州城外三里处,东岭乡的乡长!
一乡之长,虽然比不得城中巨富有钱,但也是一方土豪,何况陆家两代都出过进士,乃是杭州城外有名的大族,因此,陆文生在这杭州士绅当中,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按理说有这么厉害的二叔,陆缺的小日子应该过得很不错,但可惜就可惜在,这人只是他二叔,而不是他老子。
他老子叫陆文渊,乃是陆文生同父异母的哥哥,曾经是个大官儿,但在六年前就去世了,之后半年,陆缺的母亲也因难忍丧夫之痛郁郁而终。
当时陆缺才十一岁,陆文生借口侄儿年幼,不会理事为由,将大房财产接了过去代为看管,然后......管着管着就成他自已的了,现在陆缺渐渐长大,他也没有将财产交出来的打算。
其意如何,不言而喻。
在他不想分给大房财产的情况下,陆缺这个自幼便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就变得更可怜了,在东岭乡陆家庄里,根本不受待见。
名为少爷,实则连奴仆都不如。
陆文生天天将陆缺圈在家中读书写字,动辄打骂,不给饭吃,大有要将其虐待致死的趋势。
好在陆文渊生前的几个忠仆时常帮衬陆缺,他才得以苟全性命。
不过他也是倒霉,受了那么多年虐待都没死,好不容易出去郊游一趟,竟然被一个调戏良家少女的浪荡子弟给一脚踹死了。
正因如此,现代陆缺才穿越过来。
他总共穿越过来六天,因为这事儿就在病床上躺了五天!
可能也正是因为他有病卧床,所以这几天才没遭到虐待,不过虽然没有亲身体会被虐待,但他的记忆早已和之前的陆缺融合,不用亲身感受,也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他对陆文生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也鄙夷到了极点。
更下定决心一定要摆脱此人。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想虐待我?
做梦!
他今天身体刚恢复一点,就立马进城,说是寻找商机,实际上,他只是在计算自已离了陆文生之后,有几成把握活下去。
逛一上午,陆缺发现把握起码有九成九!
原只是想找到能支撑他独立生活的赚钱手段,不成想还得了笔意外之财,这下连带着顾虑都小了。
唯一所虑者,就是如何摆脱陆文生!
不过这几天,他已经构思出大致计划,就差行动了。
“走吧!”
此行还算满意,见牛蛋一脸忧惧,而日头当中,天气也越来越热,陆缺随便买了些吃食,便和牛蛋一起出了杭州城。
陆家庄离城不远,因陆家族人聚居在此而得名,不过周边也有不少别姓,数百户人组成了一个东岭乡,隶属杭州管辖。
陆缺姓陆,他的家,自然在陆家庄,同时也是这陆家庄里最大的一处宅院。
当然了,以他的地位,是不可能住这么大一栋宅子的,实际上,他住的地方,只是这大宅西南角的一个破落小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