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又让人想起了陆缺之前嘲讽朱孚,又有人笑起来。
朱孚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你不写竹枝词,难道还会写别的?”
“连你都不服我只写竹枝词,我若再写,又怎么能让其他兄台服气呢?”
陆缺说着,朝着场中拱了拱手:“诗会不限题目,刚才一不小心就多做了几首竹枝词,要是不念出来呢,未免可惜,现在念完了,既然时间也己经过去大半,那在下就再作一首诗,给这写诗环节收个尾。”
“嚯!”
一阵哗然声响起,刚刚还在笑朱孚的人,许多都看向陆缺,觉得陆缺这话太过目中无人。
时间还有两刻钟,每个人都还能写很多诗,要想收尾,必须写出技压群雄的好诗,令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才行,不然,谈何收尾?
可这么多人在场,没一人敢说这样的话,陆缺竟然说了,这不是目中无人是什么?
“陆解元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以为别人都不写了吗,让你收尾?”
先前遭受羞辱的李东此刻冷笑着说道。
不少人暗暗点头,心中大多都有所不服,觉得陆缺这话太高调,没把别人当回事。
这其中,很多人都还打算写的。
就连周紫芝和刘一止都不例外。
因为他们十首诗的限额都还没用完。
两人虽然不想跟谁比,可都想坐稳前三的位子。
陆缺的话,也让两人有些不喜,但这两个胸襟气度都比别人不同,心中不喜,脸上倒也没表现出来。
看到众人议论纷纷,陆缺却一点不慌,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见时机成熟,他也不拖延了,说道:“诸位若是觉得在下的话有失妥当,不妨等我写完,再发表看法。”
“行,就让他写,我倒要看看他能写出什么样的诗来!”
“他不是想拖延时间吧?”
“一首诗能拖延得了多久?再说了,若是不能服众,我们必是不依的。”
“有道理。”
“陆解元不要闲话,赶紧写吧,我们等不及要大开眼界了!”
“就是就是......”
大开眼界是假,不少人其实都等着看笑话。
主要还是陆缺太狂了,他们看不惯。
陆缺一首诗不写,他们不知其实力,或许还会有所期待。
但陆缺写了这么多竹枝词,他们自认都己清楚陆缺的实力了,确实比在场的大多数人厉害,但绝对算不得顶尖。
学问算不得顶尖,就更别说写出顶尖的诗了。
甚至有些人都想好了如何嘲讽他。
只有陆缺还恍若未觉。
“我看大家都等不及,这样吧,我干脆不写了,写完还得让佳人们念,太麻烦,不如我首接念,免得耽搁时间!”
“好!”
“随便,赶紧的吧。”
人们只想知道陆缺要作的是什么诗,没人在乎他到底是写还是首接念。
“陆兄首接念,我来帮你执笔!”
许叔微在后头喊着,愿意代劳。
“也行,劳烦许兄了。”
“陆兄客气。”
许叔微说着,急忙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等着陆缺开口。
“诸位听好了啊。”
陆缺清了清嗓子,环顾西周之后,开始念了起来: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第一句起,不少人便是心头一凛,纷纷对视。
果然不一样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这......”
有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是话没说出来,就被旁边的人赶紧打住,那人像是听入神了,唯恐别人打岔。
陆缺的声音接着响起。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陆缺声音抑扬顿挫,念完诗,整个会场一片寂静。
半晌之后,总算有人喊出了第一个字。
“好!”
孔端礼带头大喊一声,其他反应过来的人也跟着喝彩起来。
“好!好啊!”
“好一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这一句,当是今晚最佳。”
“何止今晚,历届诗会,也无有能与之相比的!”
“就是李杜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厉害!不愧是解元!”
今日与会的读书人中,不服陆缺的顶多只有一半,剩下一半,都是抱着无所谓态度的,但听到真正的好诗,他们还是会捧场。
就比如现在,叫好声此起彼伏,掌声雷动。
不少人都以为陆缺刚才在说大话,现在才知道,他有说大话的本事!
看到这么多人鼓掌叫好,原等着看笑话的那些人,个个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难以置信的不是有人叫好,而是陆缺竟能写出这种诗!
他们以为,对方写得最好的诗,就算不是竹枝词,也比竹枝词好不到哪里去。
谁曾想......竟是这等佳作。
多少人写一辈子诗,一首出名都没有,有的则是写了一辈子,只有一首出名的。
陆缺所念的这首,就是如此。
此诗乃是由清代诗人黄景仁所作,是首情诗,此人一生写了一千多首诗,连与这首同名的,也写了十六首。
但只有这一首,能称为传世经典。
中华上下数千年,唐宋的诗词无疑是巅峰,元明清三朝普遍不及,但这并不代表后世没有写得好的,毕竟三朝加一起也有不少诗人。
一个诗人或许挑不出几首好的,但把所有诗人作品集中在一起,总能挑得出来!
这就是陆缺敢来参加诗会的倚仗!
陆缺知道这首诗的分量,所以他才敢说给这斗诗环节收尾!
现在的情形,与他所料想的一样。
这首诗一出来,没有质疑的声音。
一句都没有。
就是不懂诗的朱孚,也不敢说什么,因为他与李东和徐景对视一眼,看到了两人脸上的难以置信。
他再蠢,也知道这代表什么。
原先还有不少人跟着他质疑陆缺,然而现在,这些人很多看陆缺的眼神都变了。
刘一止和周紫芝都坐在桌子面前,等着陆缺念完诗就要继续写诗来着,如今,他俩对视一眼,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笔。
陆缺说了收尾,除非他们有信心比陆缺写得更好,不然纵写再多,也没什么意义了。
“陆兄诗才天授,作出千古佳句,杭州百花诗会,可借陆兄的诗扬名了,在下作为这届诗会司仪,当真荣幸之至!”
不管孔家家风如何,这位孔六公子倒是丝毫不吝啬赞美陆缺的话。
虽然是赞美,却也是事实。
百花诗会只在杭州有名,出了杭州,没人知道。
但这首诗,注定会传遍整个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