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家伏诛
最后一抹余晖洒在寺庙金顶上。
此处便是北落著名的寺庙—沉香寺。
寂静的院落中,正值花信年华的女子身着一袭明黄色宫装,长及腰间的乌发高挽起来,眉间花钿,明艳而不失端庄。
见到来人,女子双手合十微微垂眸。
“方丈。”
了空大师微微颔首,轻合双手回礼。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山间清泉,潺潺流淌:“施主,您心中所惑之事,想必早己有了答案。”
沈知愿面色白了几分,沉默良久方才应声。
“方丈说的是,本宫自欺欺人了!”
了空大师眸中划过异色,而后拨动佛珠,缓声道:“施主心怀慈悲,应是有福报之人,本不该为情所困。”
“这沉香寺虽静,却难隔尘世纷扰,施主不宜久留。”
女子笑着道谢,状似如常的翩然离去,只是那捏着裙摆的指尖有些泛白。
沉香寺是北都名寺,据说在这里求神拜佛极为灵验,最灵的还有那棵“结缘树”。
因着这些传闻,沉香寺向来香火缭绕,来往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今日的沉香寺,确实静。
把守院落的士兵见她终于出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娘娘,陛下吩咐禁您的足,您就不要再为难小的了。”
沈知愿抬眸瞧他,面上平淡无波,可周身肃杀之气却弥漫而出。
“今日之事,唯有你我二人知晓。”
“如何说,如何做,你应当清楚。”
平素她都是庄重温和的样子,如今却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士兵心头一紧,这才想起来这位皇后的出身。
大将军府沈将军的女儿,又岂会真如面上这般温和可欺?
“娘娘放心,小的不会多嘴。”
这位皇后被禁足在沉香寺有些时日了,应该还不知道大将军府没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士兵,谁人都得罪不起。
面对士兵的惶恐,她并未多说,只是将眸光移开,无意间落到别处。
不远处的银杏树上,只有零星几片绿叶顽强地挂在枝头。一阵秋风拂过,又吹落几片金黄。
她忽地感受到一丝凉意穿透衣衫,秀眉轻皱,“回寺中住处罢。”
方丈所说,她不是没有考虑过。
因着沈妃的关系,当今皇上恨她入骨,怕是没有这么容易放过她。
只是,她不能走,也走不了。
她是沈家女儿,不可能弃父母家族于不顾。
忽地,寂静小道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沈知愿若有所感抬头望去,只见两排训练有素的士兵朝她迅速逼近。
士兵?
不,她认得的。
这些人,是当今圣上的亲卫。
所以,是他亲自来了吗?
在亲卫的簇拥下,一位身材魁梧、面容严肃的统领走了出来。
他在女子面前抱拳行礼,“娘娘,皇上有旨,请您跟我走一趟。”
沈知愿下巴略微抬起,神色如常。
“劳烦刘统领带路。”
行至沉香寺正门,刘统领终于停下。
“陛下,皇后娘娘带到了!”
众人拥簇间,那人身着绣着沧海龙腾图案的明黄长袍,一如往常负手而立。
男子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眸若星辰,好一个冷峻的年轻君王。
是他,无疑。
当今圣上—萧时玺眯眼瞧她,状似随意地挥了挥手。
亲卫会意,立刻取来椅子供他落座。
他半倚在椅背,手中把玩着匕首。
“沈皇后真是好手段。”
沈知愿掩去眸中万千神色,先是福了福身,随后不紧不慢地答,“陛下怕是受人蒙骗,误会臣妾了。”
“呵!”萧时玺冷笑一声,指节在扶手上敲击着,并未同往常那般动怒。
“沈知愿,你不会是仗着你那沈家女的身份,才敢如此对朕说话吧?”
他这话问的奇怪,惹的沈知愿心口莫名一颤,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可眼下她又抓不着缘由,便只好装傻充愣。
“皇上说这话是何意思,恕臣妾愚笨,不太明白。”
她总觉得,今日的萧时玺与往常大有不同。
往常这位帝王虽不喜她,却也鲜少主动同她提起沈家,更不会公然撕破脸皮。
三年前的皇位之争,他母族谢氏虽强,却也是靠着沈家才坐稳了皇位。
可今日他提起沈家时,明显语气轻快了不少。
来不及多想,这位年轻帝王接着同她打趣,“沈皇后,昨日这北都城中倒是发生了一桩趣事。”
触及男人幽深的眸子,沈如愿呼吸一滞,嗓音有些哑,“陛下何意?”
男子的唇一开一合,说出的话令她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他说,“沈家沈大将军,反了。”
三年前,沈家鼎力相助太子萧时玺登基,有从龙之功。
父亲怎么可能会反?
她收敛心神,强作镇定。
“陛下说笑了,世人皆知沈大将军乃我朝忠臣名将,沈家对陛下更是忠心不二,又怎会行谋逆之举。”
若是说沈家有谋逆的意思,那也必然是受人陷害的。
萧时玺挑眉,勾起凉薄的笑。
“哦?可昨日沈氏一族因起兵造反获罪,沈家上下共372人当场伏诛。”
“难道此事,皇后不知?”
沈家上下372人,当场伏诛......
她瞳孔骤缩,心脏剧烈跳动着。
“萧时玺,你说什么?”
她首呼其名,两人隔空对望,好似又回到了初见那年。
那时,她曾天真以为自己遇见了此生挚爱,万万没想到,天意弄人......
或许从一开始就都是假的,是她蠢笨的无可救药,害了家人亦害了自己。
萧时玺收起笑意, 眸光落在她失了血色的面颊上,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忽地冷下来,“来,让皇后认认人!”
随着帝王一声令下,一排亲卫捧着木盒出现在她面前。
她盯着面前木盒一个个打开,而后合上,一个个鲜活的,熟悉的面孔,永远失去了温度。
怎么会,怎么会......
女子跪倒在地,钻心的疼痛蔓延至西肢百骸,她缓缓闭上了眼,如鲠在喉。
他连查都不查,便一口咬定沈家谋反,甚至当场处死了沈家人。
这哪里是谋反的事。
不过是天家在清除异己罢了!
什么谋逆,都只不过是他动手解决沈家寻的借口。
沈知愿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快要陷进肉里,不再去看那些个木盒子。
“萧时玺,沈家从未有过异心。我爹十日前方才得胜归朝,他为国而战,身负重伤下不了床,可你却趁此时机对沈家下手,你卑鄙无耻。”
沈家手握北落三分之一的兵权,他有所忌惮实属正常。
可为了稳固皇权,他偏偏选在沈家毫无防备之时动手。不仅如此,还给忠心不二的大将军府扣上了谋逆的帽子,此等做法,何其卑鄙。
“卑鄙?”他靠在椅背上,眯起眸子欣赏着她的狼狈,“你伤沈妃时,伤她腹中孩儿时,不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