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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悄然而至。
乔将军的眸光落在地上的宝刀上，“陆昭，只有另择明主才能为北落百姓谋一个安宁的未来，才能让那些含冤而死的将士瞑目。”
他字字铿锵慷慨激昂，可当说到最后声音却逐渐低沉下去，原本坚如磐石的语气，竟出现不经意的颤抖。
他这算是心虚还是愧疚。
陆昭心中嗤笑，面上却不显分毫。
“将军说的是，陆昭愿随将军一同前往，奔赴北都首取皇城。”
“好，”乔将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伸出双手将人扶起，“你选择在这关键时刻与我并肩作战，那么我就不把你当外人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两样东西。
一道金黄色的圣旨和一封密函在手，陆昭掩去眸中神色，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展开。
这道圣旨是陛下让乔将军带兵暗中驻扎城外以此维护北落秩序，而那密信则是让他前去相助，扫除障碍。
陆宣心跳猛地加速，前所未有的惊恐涌上心头。
手中的圣旨和密函格外沉重，皇帝将乔将军视为拯救危局的救兵，却殊不知乔将军也是他要防备之人。
乔将军有两物在手，若是顺利甚至能够不起兵戈让他的人顺利进入北都皇城。
这于他而言，是离复仇近了一步。
可此刻陆昭心里却没有惊喜，亦没有丝毫的轻松与释然。
北都乃北落首都，而上川军又镇守边疆与北戎争斗不断，若贸然抽调军队前去，北戎趁机发起进攻怎么办。
再说那北都城外明明有沈家军镇守，皇帝又为何舍近求远，让远在上川城的乔将军回援？
陆昭挑拣着词汇，俨然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将军，听闻沈家人还在城中，且城外亦有沈家军驻扎，恐怕会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影响。”
乔涧闻言侧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凄凉的笑。
“这便要多谢我们那位皇帝陛下了。”
乔将军说着随意坐下，他的姿态看似放松但眼中依旧透露出精光。
他抬头望向远方，长长的叹了口气：“若不是皇帝对沈家的猜忌心如此之重，想要带兵入城恐怕还没有这么容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沈大将军告老还乡回了琴川，而方才有消息传来，那位新上任且会些功夫的沈二小姐正受命护送东夏摄政王离开北落。”
“这一切都归功于皇帝的猜忌，他越是怀疑沈家，就越是有利于我们的行动。”
“现在，没了沈琢的沈家便成不了气候。”
不得不说，他分析的很有道理。
若是文帝不曾这般怀疑忌惮沈家，或许沈大将军也不会告老还乡。
只是，他有两句话说错了。
那位沈二小姐可远远不是会些功夫这么简单，没了沈琢的沈家，得了位更厉害的家主。
他不信那位沈二小姐对北都城中局势变动没有丝毫察觉，不会在北都有所布置。
天色渐暗，余晖洒在金碧辉煌的宫殿瓦片之上。
御书房内，文帝正坐在檀木棋桌前，手中把玩着枚黑棋，眼神专注。
萧玄钰在桌前落座，有些好奇地问道：“父皇，近日您怎么会有兴致同儿臣下棋？”
文帝抬起头，却未曾抬眸，“有的时候，对弈一番也是一种放松。”
他顿了顿，又将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继续说道：“再说了，下棋能让朕看见行棋之人的本心。”
萧玄钰黑眸微沉，咧唇一笑，“不过是下棋，父皇说的这般复杂做什么。”
一盘香气西溢的白玉酥被推到他的面前，那酥饼色泽洁白如雪，散发着的香气，一看便知是宫中御厨的精心之作。
文帝意有所指，“我儿，今日父皇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放弃你现在的生活，入仕为官为国家出力？”
萧玄钰捏着白玉酥的指尖轻颤，眸光透彻，“儿臣不愿。”
“罢了！”问帝并未多劝，而是将目光落回棋盘之上。
棋盘之上，黑白交错。
一方棋风凌厉，落子如飞；而另一方则显得棋步内敛，防守严密。
最终，白子落了个破绽，以一步之差输了棋局。
皇帝眸光深沉，带着遗憾和无奈。
“我儿，不必处处藏拙。”他缓缓放下手中棋子，那颗晶莹剔透的黑玉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光。
“玄儿，你为何总是不敢展露锋芒。你可知你的每一次退却，都让朕感到惋惜。”
萧玄钰的手指不自觉地着棋盘上的纹路，沉默片刻后轻声回答：“父皇，儿臣听不懂您的意思。”
“在这宫廷之中，暗流涌动，儿臣不过是想在这纷争之外，安安稳稳的做个自由人。”
皇帝叹息，似是无奈，“你若得空，便多多照看这些老七，他同你儿时很像。”
萧玄钰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却也没有多问。
七皇子年幼，且母妃身份低微，向来不惹人注意，父皇为何会突然提起。
临走之时，萧玄钰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眸色复杂地回头望向他。
“父皇，儿臣明日就不来了。”
文帝正准备继续摆弄棋盘的手一顿，动作停在了半空中，随即抬起眸子与不远处的人儿对视。
“怎么，玄儿觉得同朕对弈没意思？”他的语气平静，但话语中却带了起伏。
萧玄钰垂下眼帘，唇角勾起抹苦笑，“父皇误会了，与您对弈儿臣受益匪浅。只是，儿臣只有一条命。”
原本紧握的棋子无声滑落，撞击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文帝的目光随着棋子的轨迹，最终落在了桌边那盘精致的白玉糕点上。
下一瞬他的眼神变得迷离，好似被这糕点勾起了深藏的记忆。
思绪飘远，他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一向宠爱这个儿子，因为他天性率真豁达。
可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忌惮防备，甚至是拿他当棋子的呢？
或许是从他小小年纪，便能轻易看透人心之时；或许得知他自学成才，文武双全不可估量之时……
他也记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