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踏入营帐,走在前面的那位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沈二小姐。”
女兵摘下帽子,眸中含笑,“世子。”
前不久他还在同疏林猜测沈二小姐到了何处,没想到她混到了上川军的队伍中出现在眼前。
真是胆量了得。
“本以为要晚些才能见到二小姐,”陆昭由衷赞叹,“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二小姐不光消息灵通,胆子还出奇得大。”
沈知愿挑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世子谬赞了,今晨远远见到了你,觉得似曾相识便来讨杯茶喝。”
眼下这种状况,她过来只是为了讨杯茶喝。
陆昭不置可否,在她对面落座,“二小姐倒是毫不客气。”
“只是,你不带着沈家军进入皇城,单枪匹马到这儿做什么。”
哪怕她武功再高,以身犯险独自入城也是下下策。
更何况这沈二小姐混入上川军中,又怎么确定自己不会当众戳穿她的身份呢。
沈知愿轻抿着茶,眉眼间虽有疲惫却目光炯炯,“世子在担心北落大乱。”
陆昭意味深长得看了她几秒,才道:“我是来讨回公道的,至于北落是安是危、是静是乱都与我无关。”
他以为自己表现的足够自然,却不知此刻的他浑身僵硬如石头。
“哦,”沈知愿也不戳破,只是低声道,“我从琴川城调了人马,也做了安排。”
己经做了安排?那她身为沈家军的副将,为何擅自离队。
此事事关北落、事关举国安危,她缘何冒险至此。
“那你孤身来此为何?”问这话时,他盯着面前的茶汤,并未抬头。
能让她抛下一切的事情,他怕是隐约猜到了一些。
“我有点私事来找你,”女子站起身踱步至他眼前,“世子知道我想问什么。”
陆昭叹了口气,抬起眸子看向面前之人。
“你是想问他的下落。”
自那日萧玄钰出府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他如今在哪,是否安好。
“我在皇城之中没有眼线,不知他如今在哪。”她拧着眉,满是担忧。
见他不答,沈知愿稍显迫切,“陆宣,你知道他在哪,对吧。”
她以身犯险潜入上川军中,就是为了问他这个。
陆昭端起茶盏,垂着眸子,“你如何确定我知道。”
他原先觉得,萧玄钰如果不是个傻子应当不会去那儿才是。
可如今再想起来,却不太确定了。
沈知愿拿走他手中的茶盏,重重搁置在桌上,“你若是知道就快点告诉我,我怕他犯傻。”
她原以为事关生死,他多少会顾及。
可是当她收到信鸽带回的那枚哨子时,就知道了萧玄钰的选择。
五殿下那么聪明的人,真的会在生死关头犯傻吗?
陆昭侧眸看了眼桌上的茶盏,“若我没有猜错,他去了东宫。”
传信那人说,萧玄钰跟人离开时穿着一身打眼的红色烫金锦袍。
若真的是他记忆中那件, 萧玄钰就一定去了东宫。
“我去救他,你别乱来。”说罢,她转身就走。
陆昭松了口气,快步追上。
“那其他事情呢?”
她当真能够为了萧玄钰,孤身一人入太子府,而不管其他吗。
沈知愿回眸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来之前我留了军令。”
“若我死在里头,沈家军中自然会有接替我位置的人,不会有所影响。”
“至于你,我相信你不会乱来的。”这话似是询问又似是肯定。
陆昭神色莫名。
许久之后,待人走远。
他低声轻叹,“是吗。”
东宫柴房。
一黑衣男子快步上前,“太子殿下,沈小姐说,沈家人被人救走了。”
他口中的沈小姐自然是沈雨眠。
他们都派人将沈府团团围住了,却还是让人跑走了。
萧时玺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怒呵道:“一群废物,若是让沈家人逃出了北都,必然会生出事端。”
“殿下放心,沈家人一定还没有出城,己经让人关了城门开始全城搜捕了。”
沈家人居然尽数神不知鬼不觉的逃了出去,莫不是都长了翅膀不成。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救出去,北都之中可有这等手段的人,”他似是自言自语,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吩咐道,“让人去查查,那位沈二小姐如今是否还活着。”
“还有,让上川军按照计划入皇城。”
希望这沈家,莫要成为他计划之中的变数。
“是。”黑衣男子应声,走之前多看两眼地上那红袍男子。
那男子生得俊秀,又一身红衣,一看便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五皇子萧玄钰。
看上去,这位五皇子是抱着七皇子睡着了。
殿下为何不将人喊醒,而是站在这里等了整整几个时辰。
萧时玺梳理思绪,在男子面前蹲下。
他几不可闻的轻声叹息,“玄弟,醒了就睁开眼吧。”
下一瞬,萧玄钰缓缓睁开眼。
“太子殿下早知道我醒了,为何还站着等。”他的语调算不上冷,却也谈不上亲昵,而是透着疏离之感。
萧时玺的眸光自烫金红袍上滑落,最终定格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玄弟,别劝我。”
红衣男子抱着七皇子的手一僵,语调染上些自嘲,“你决定了,是吗?”
萧时玺首视着那双黑沉的眸子,竟生出几分心虚,“是。”
他听着答案笑了,眸色有些黯淡。
“太子殿下不同我说些其他的?”
比如为何要将我关起来,又为何要将年幼的小七牵扯进来。
“玄弟,孤别无选择。”萧时玺无奈道。
他本不想伤及无辜,可在这皇宫之中总要自保。
“别无选择,”萧玄钰的嗓音很轻,似是不想吵醒怀中安睡的人儿,“可你还是做了选择,不是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拍着小七的背脊。
可萧时玺看过去,却觉得他怀中人儿早就醒了。
同样生于皇家,玄弟和他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若不是父皇有失偏颇,孤何至于此。”
萧时玺转身看着门外景色,只觉得心中一片寂寥,“玄弟,孤自打生来便是北落的储君,是北落未来的君主。”
“自记事以来,孤事事都以国事为先,样样考核皆夺头筹。原以为只要足够努力,父皇哪怕再不喜欢我也终有一日会认可我这个太子。”
他扬起头,望着宫内交错的房檐,忿忿不平道:“可不论孤如何出众,他都能找出借口驳斥将我贬的一文不值,还屡次三番想要废了我的太子之位。”
“你说,我如何能不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