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腔热血冷却,心也就冷透了。
天家亲缘浅薄,便是如此。
萧玄钰深吸一口气,“所以,你就准备夺位。”
他想知道,这是不是萧时玺自己的决定。
“是,”萧时玺毫不犹豫的应声,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若不是我先发制人,那么来日死的就是我以及我身后的谢家。”
话音落,柴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的身体渐渐僵硬,哑声问:“权利,当真这么重要。”
在这皇宫之内,权利真的这般重要吗。重要到父子夺位、兄弟阋墙。
萧时玺扶着他的肩膀,苦笑道:“你以为,孤若成了废太子还能活下去吗?我身后的谢家还有活路吗?”
他字字泣血,真的像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的模样。
可他的所作所为,当真只是求生之举吗?
不知过了多久,萧玄钰笑着垂下眉眼,“罢了,不如说说我们。”
“天家无情,于太子殿下而言所有人都是潜在的威胁,皇后是让你来取我命的。”
五殿下身着金边红袍,面上挂着无奈又自嘲的笑。
这身衣服所用面料稀缺,是萧时玺当年特意派人自外邦带回的,那也是为了赶上他的礼,太子头一次耽误了学业。
当然,那也是唯一一次。
于萧时玺而言,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唯有玄弟会真心待他。
可是如今,他却派人将他绑了。
“孤不会杀你的,玄弟。”
外头传来一阵嘈杂,萧时玺不禁抬眸望去。
“谁在外头闹事?”
有人隔着门恭敬回答:“殿下,是娘娘派来的人。”
萧时玺拉开木门冷漠地觑了眼对方,居高临下的姿态令人遍体生寒。
这差事是两头讨不到好。
那人暗暗叫苦,“殿下,时候不早了。”
话未说完,萧时玺便出声打断。
“是母后让你来的?”
那人上前,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是,娘娘派我来给几位皇子送药。”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来送药,这盒子之中的怕是毒药。
萧时玺无声挡在门前,俯身将那木盒拿在手中把玩。
木盒之内躺着两颗成色相同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孤亲自来,你下去吧。”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蹲下,捏起一颗药丸就要喂到五殿下口中。
“等等,”那人快步跟进来阻止道,“还是属下来吧,免得皇后娘娘问起来不好交代。”
这人敢拿母后压他,想必也是母后的意思。
萧时玺手上动作微顿,最终还是起身让开了位置。
那人面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当即便上手捏住萧玄钰的下颚将药丸塞了进去。
他的动作算得上粗暴,五殿下的下巴当即红了一片。
萧时玺眉眼微沉,一阵心惊肉跳。
反观萧玄钰,他不仅顺从的吞下了药丸甚至还朝他扯了个笑。
“多谢皇兄。”
这人莫不是气傻了。
他撇过头有些不忍,“玄弟……”
“一个阶下囚,如今还敢挑衅太子殿下。”只见那人一脚踹过去。
萧玄钰护着怀中人,硬生生扛了一下,随即扑倒在地。
可那人却不肯作罢,对着他的后背补了几下。
萧时玺的怒气首冲天灵盖,抽出长剑指向那人,“谁许你动他的。”
那人有一瞬的惊慌,但想起皇后的话,又放下心来。
“太子殿下,属下不过是看他挑衅您,这才出手教训一下。”
下一刻,冰冷的刀锋刺入那人的右腿。
血腥气蔓延而出,而那剑却缓缓转动了起来。
萧时玺闭了闭眼,满身戾气,“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动孤的弟弟。”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而近在咫尺的男子却让人觉得无比陌生。
最终,那人生生疼晕了过去。
萧时玺拔出长剑,用手帕一点点擦拭干净。
“玄弟,孤不会伤你。”
“再相信孤一次。”他极轻的擦拭着他唇角的血迹,却怎样都擦不干净。
萧玄钰的眸光落在不远处的木盒上,他知道那里面还有一枚毒药,是给小七的。
“皇兄,皇兄,你放过小七好不好?”他的眸中带着泪光,几近哀求。
萧时玺收回手,看向他怀中那个一脸惊恐、忐忑不安的孩子,冷冰冰道:“来人,将最后一颗药丸取来。”
玄弟他舍不得杀,可是这个孩子得死。
不然他又该如何瞒天过海,送玄弟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
萧玄钰一惊,连忙大喊:“你别动他,他还小,没法对你产生威胁。”
七皇子攥着他的衣角,躲在后头,“五皇兄,那木盒子里的药丸是什么。”
萧时玺被他那满脸敌意的模样刺痛,有些不忍地背过身去挥了挥手。
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试图将两人分开,奈何五殿下死死环着那孩子不肯撒手。
可萧玄钰的手脚皆被捆住,哪里会是两个黑衣男子的对手。
此时此刻,他只恨自己坐以待毙,没早早将绳子解开。
剧烈挣扎的七皇子被一人压住,另一人取来最后那枚药丸。
“萧时玺,你疯了吗?”萧玄钰从地上爬起来,眸中满是失望与慌张。
“玄弟,我不能留下祸患。”
不能留下祸患,那为何不一刀杀了他们,还要多此一举用毒。
一瞬间,有什么念头涌入脑海。
萧玄钰勉强稳住身形,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想让我们活,却也不想让我们现在就死。”
“你们是想利用这毒,报复父皇。”
若真是如此,想出这个法子的应当是皇后,可她为何用这么麻烦的方法报复。
当年皇后胞弟—平昭将军久负盛名,就连沈家都要矮上三分,可那位平昭将军最终在边关营帐死于叛徒投毒。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这件事。
难道当年投毒的不是敌军奸细,而是……
萧时玺叹了口气,示意手下快些动手,“孤说了,不会伤你性命。”
话音未落,红色残影径首撞上黑衣人,带着黑衣人一同滚落在地。
“萧时玺,我不会让你伤他的。”
听见动静,萧时玺瞳孔猛地收缩,见他没有大碍后无声松了口气。
“玄弟,他必须死。”
他撞过来的力道极大,那黑衣人一时间竟抱着胳膊起不来身。
可萧玄钰却像是失了痛觉一般站起来,“那不如,皇兄先杀了我。”
夜莺婉转的叫声突然于上空响起,竟是让人一阵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