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暮色低语与不祥之翼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西山坳嶙峋的轮廓上挣扎了一下,彻底熄灭。浓重的暮色如同倾倒的墨汁,迅速吞噬了张家坳的天空、山峦,以及村口那棵盘踞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槐树。空气里残留着白日的燥热,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寂静下来的村庄上。
风,不知从哪个山坳缝隙钻出来,带着刺骨的凉意,在空旷的村口打着旋儿。它卷起尘土,掠过老槐树虬结如怪爪的枝干,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某种不怀好意的低笑。更诡异的是,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些破碎的音节,时断时续,钻进耳朵里:
“...落山坳...莫乱跑...”
“...爪爪...逮...”
“...门栓牢...”
“...嘘——到!”
这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地底渗出,又像是被风从久远的过去撕扯而来。它是张家坳孩子最早学会、也最早懂得畏惧的调子——关于后山坳,关于“老妖”的警告童谣。
后山坳,那片被浓密林木覆盖、怪石嶙峋的山谷,是村子默认的禁区。尤其当日头沉入西山坳之后。大人们对此讳莫如深,眼神里总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恐惧的来源,清晰得像刻在村志上的伤痕——根生。
根生,村里曾经最胆大、最熟悉山林的后生。故事发生在很多年前,一个同样暮色沉沉的黄昏。他精心照料的几只羊羔,不知怎的钻进了后山坳的入口。根生急了。“天黑前,一定得找回来!” 他抓起那根油光锃亮、用了几代人的结实赶羊鞭,不顾老村长的厉声呵斥和旁人惊惶的阻拦。“怕什么?几头羊还能被山神爷藏起来不成?” 他年轻的脸上满是不信邪的倔强,身影迅速消失在迅速合拢的、浓得化不开的暮霭中。
结果,成了这里人心中永恒的噩梦。
羊羔们,在第二天清晨,带着露水和极度惊恐的眼神,自己跑回了羊圈。咩咩的叫声凄惶不安。
根生,却再也没有回来。
全村的男人,举着火把和煤油灯,像疯了一样涌进后山坳。呼喊声撕破了夜空,火光把嶙峋的山石映照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他们搜了整整三天三夜,几乎翻遍了每一寸土地。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撕破的衣服碎片,没有……人。
最终,在靠近一处刀削般陡峭悬崖下的乱石堆里,在一丛挂着几缕灰白羊毛的、异常锋利的荆棘刺上,搜寻的人发现了一样东西——
半截赶羊鞭!
正是根生带走的那一根!皮质的鞭身从中间被一种无法想象的、狂暴的力量生生撕裂!断口处参差不齐,缠绕的麻线崩断散开,鞭梢部分浸满了己经凝固发黑的、刺目的污迹。它就那样冰冷地躺在碎石上,像一道无声的、狰狞的伤口,诉说着主人遭遇的可怕瞬间。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这半截染血的断鞭,成了根生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成了后山坳恐怖传说的铁证。从此,“日头落山坳,莫出门乱跑”不再只是童谣,而是生死攸关的法则。夜色降临,家家户户门闩落下的声音,格外沉重。
就在暮色彻底吞没老槐树,黑暗完全笼罩村口的刹那——
“呼——!”
一阵猛烈得异常的气流猛地压下!地上的尘土和落叶被狠狠掀飞!仿佛有什么极其庞大的东西,以惊人的速度低空掠过!
紧接着,一声!
唳——!
声音高亢、锐利、冰冷,如同金属摩擦,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野性力量,猛地撕裂了死寂的夜幕!它从后山方向那面高耸入云、如同巨人墙壁的悬崖顶端传来,带着睥睨一切的傲慢,在群山间激起短暂的回响,然后戛然而止!
风停了。虫鸣彻底消失。
整个张家坳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被那声突如其来的唳鸣冻结了。
只有那首破碎的童谣,似乎还在冰冷的空气中,随着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流,幽幽地盘旋、低语,如同一个萦绕不散的诅咒:
“……嘘——老妖到!”
而黑暗中,一个巨大的谜团己然成形:
那撕裂长空的唳鸣,属于何种生物?
那半截染血的断鞭,究竟遭遇了何等恐怖的力量?
根生,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后山坳的黑暗里,蛰伏的“老妖”,是传说,还是...某种令人战栗的“真实”?
未知的阴影,己悄然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