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的声音伴随着一道绿色的弧线打破了沉寂。一瓶还带着冰箱凉气的青苹果汽水被抛了过来,瓶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廉价的荧光绿。
张雾浔反应极快,头都没抬,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凌空抓住了瓶身。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冰凉玻璃瓶的瞬间——
滋……
一股极其微弱、仿佛电流窜过的细微声响,从他握住瓶子的地方传来!紧接着,在金元和刚走出来的旅珀惊愕的目光中,那瓶青苹果汽水透明的瓶壁上,以张雾浔的指尖为中心,竟然肉眼可见地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细小的冰晶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眨眼间就覆盖了小半瓶身!瓶内的绿色液体似乎也瞬间变得更加粘稠冰冷!
张雾浔自己也猛地一僵!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寒意,如同狂暴的冰潮,从胸口的令牌处轰然爆发!它不再仅仅是冰冷,而是带着一种针刺般的、极具侵略性的恶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半边身体!他握着汽水瓶的手指关节因为突如其来的冰冷剧痛而瞬间泛白,指尖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层诡异的冰霜才停止了蔓延。
金元手里也拿着一瓶同样的汽水,他原本正打算拧开瓶盖,看到这一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溜圆:“我靠!浔子?!你…你练成寒冰掌了?!还是这汽水冰箱里冻成冰坨子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瓶,瓶身虽然冰凉,却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结霜的迹象。
旅珀更是吓得往后缩了一步,小脸煞白,指着张雾浔手里的瓶子,声音都变了调:“哥…霜…结霜了!”
张雾浔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那半瓶覆盖着诡异白霜的汽水。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仿佛握着一块刚从冻土里挖出的寒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是眼底深处,那抹跳动的寒芒更加幽邃、更加冰冷,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然后才用那沙哑低沉、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缓缓道:
“没有其他口味的。这个便宜。” 说完,他抬起瓶子,无视瓶身的冰霜和那股刺骨的寒意,对着瓶口,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冷的、带着浓烈人工香精味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丝毫无法浇灭胸中那团源自令牌的、熊熊燃烧的幽寒之火。反而像是一滴冷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激得那令牌的脉动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加强烈、更加尖锐的寒意!
“噗——咳咳!” 金元被张雾浔这毫无预兆的灌水动作和那句干巴巴的解释噎得差点呛到。他看着张雾浔平静无波的脸,又看看对方手中那瓶还在冒着丝丝寒气的“冰镇”汽水,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他拧开自己那瓶正常的青苹果汽水,仰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稍稍压下了心头的惊悸,但那份疑惑和不安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那算了,” 金元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还带着点惯有的痞气,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本大侠就勉为其难,喝一下这个‘特供冰霜版’青苹果好了!” 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瓶子,发出哗啦的水声,然后也学着张雾浔的样子喝了一大口。廉价的甜腻气泡在口腔里炸开,却完全无法带来任何爽,反而衬得这院子里的沉默更加沉重粘稠。
老桃树的枝叶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窃窃私语的鬼魂。院子里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随着他们的呼吸而轻微地蠕动。张雾浔依旧靠在树干上,垂着眼眸,盯着自己手中那瓶结霜的汽水,仿佛那里面藏着宇宙的终极秘密。他周身的空气似乎都比别处要冷上几度,形成一个小小的、无形的低温漩涡。
金元实在受不了这种能把人逼疯的寂静。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被发胶固定得根根竖立的短发(此刻也有些蔫了),几步走到张雾浔对面的一个小石凳上坐下,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认真问道:
“喂,浔子!别装深沉了!老实交代,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从村口开始就怪怪的!刚才那瓶汽水…那霜…” 他指了指张雾浔手里的瓶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还有那股子邪门的冷气!我站你旁边都感觉像开了强力空调,冷飕飕的首往骨头缝里钻!你这‘人形自走冷库’技能啥时候觉醒的?跟后山坳那事儿有关?”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张雾浔,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破绽。
张雾浔终于抬起眼皮。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得那双眼睛愈发深不见底,跳动的寒芒如同冰层下燃烧的鬼火。他看着金元,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无奈,也有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沉重:
“不知道。这件事…我也不清楚。” 他下意识地又按了按胸口,隔着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令牌冰冷坚硬的棱角和断口处愈发活跃的脉动。它似乎在…兴奋?因为这老宅的环境?因为金元的追问?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某个时刻?
“不知道?” 金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怎么可能不知道?!肯定有原因啊!是不是我来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猛地站起来,脸上瞬间焕发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兴奋光彩,仿佛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你看你看!我一来,你这‘令牌制冷机’就功率全开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说明这场拯救世界…呃,至少是拯救张家坳的伟大冒险,注定需要我金元金大侠的鼎力相助啊!哈哈!我就说我来对了!”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张雾浔脸上,那副“天命所归”的自恋模样,在这阴森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滑稽又刺眼。
张雾浔用一种看无可救药的白痴般的眼神,冷冷地、毫不掩饰地斜睨着金元。那眼神里的寒意,比令牌散发出来的物理低温更具杀伤力,瞬间将金元高涨的热情冻成了冰坨。
金元挥舞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随即讪讪地放下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两声:“咳咳…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嘛…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瘆得慌…” 他重新坐回石凳,灌了一大口汽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找回一点侦探的理性,“那啥…不开玩笑了。浔子,你仔细想想,好好想想!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尤其是在村口,我来了之后,你那宝贝疙瘩令牌怎么就突然‘激动’成那样?是不是我说了什么?或者…我带了什么东西?” 金元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下午的每一个细节。他隐约记得,在村口自己提到“后山坳”和掏出装备时,那股寒气似乎特别猛烈。
“今天?” 张雾浔的眉头也紧紧锁起,指尖无意识地着汽水瓶上正在缓慢融化的冰霜。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瞬。他回忆着:“和往常一样…除了…” 他的目光扫过金元那张写满期待和紧张的脸,声音低沉下去,“…你来了之后。”
“对!就是我来之后!” 金元一拍大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你看!时间点完全吻合!所以关键在我身上!” 他立刻来了精神,开始掰着手指头分析,“我说了什么?‘后山坳’?‘老妖’?‘支援’?还是我做了什么?比如…拍你肩膀?或者…”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下午炫耀般摊在地上的那堆装备——强光手电、军刀、压缩饼干、急救包…最后,定格在那个被他随手塞回冲锋衣口袋里的、只露出一个古朴边角的罗盘上!
就在这时,一首缩在堂屋门口阴影里、大气不敢出、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旅珀,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用蚊子哼哼般细小、带着颤抖的声音,怯怯地插了一句:
“是…是不是…金元哥今天…说的话…或者…拿的东西…才…才导致这样的?”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张雾浔和金元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张雾浔和金元几乎是同时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西道探照灯,齐刷刷地射向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旅珀!那目光中的惊疑和瞬间的恍然,让旅珀吓得又往后缩了缩。
下一秒,两人异口同声地低吼出声,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如同惊雷炸响:
“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