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陆缺的话,让陆元凯和李岳亭一愣,方氏也蹙起眉头。
“谢?陆盈之,我看你生病几天,在病床上躺昏头了,你打了李管事,还要我母亲谢你?”
陆元凯努力瞪大他那一双绿豆眼,想让自已看起来更有威慑力,但是可惜,这个行为除了让他把周围事物更看清些,并没有别的什么效果。
“不是谢我?”
听了陆元凯的话,陆缺好像很诧异,表情十分夸张。
方氏很疑惑,她是看着陆缺长大的,对方在她的印象里一向木讷,每次见自已,虽然礼数周到,却从来都低着头只听训斥,半句话不敢乱说。
但今天的陆缺却不同了,虽然礼数没少,可说话方式却有了极大的改变,变得有些咋呼,最关键的是,他竟敢直视自已!
不过她心中即便有些疑惑,也没有当回事。
这个大房留下来的麻烦种子,她是向来不放在眼里的。
打量陆缺一眼,她皱起眉头,缓缓开口:
“李管事以随嫁奴仆之身与我一起到陆家,算我半个娘家人,在陆家一向谨慎为人,勤恳做事,如今你不由分说的打了他,不思赔罪,还说要我谢你?”
方氏得不到老公的宠爱,这些年心思便都放在管理家中事务上。
语气虽不算凌厉,但积威多年,整个陆家上下,都知道这位主母的厉害,话音一落,周遭的丫鬟仆人都吓得不轻,纷纷低下头去。
只有陆缺没被吓到。
“二婶婶道我为何要打他?”
陆缺反问。
“不管为什么,你都不应该打李管事,你这分明是没把我母亲放在眼里。”
陆元凯怒喝一声,急忙对方氏道:“母亲,不要再跟他废话,陆盈之目无尊长,合该受教训!”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自已母亲责罚陆缺了。
而方氏,在习惯了随意责罚陆缺的情况下,也没有跟他多费口舌的心思,听了儿子的话,点点头便对陆缺道:
“大郎,你敢打李管事,实在目无尊长,今天要是不教训你,是有过而不罚,只怕难以服众,跪下吧。”
方氏说着,身边早有丫鬟递来藤条,正是陆缺之前用来打李管事的那根。
陆缺见状冷笑,先前还没注意,没想到对方连藤条都提前准备好了,连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已,看样子是以前责罚得多,都习以为常了。
理由也不愿多想,只一句“不罚难以服众”。
恐怕就连刚才问的那句话,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心里巴不得自已一上来就任她打骂呢。
呵呵。
陆缺心中恶心到了极点。
一见方氏拿起藤条,陆元凯和李岳亭都面露喜色,不过这喜色才刚上脸,就凝固在了脸上。
“慢着!”
陆缺大喊一声,让所有人都很意外,看他丝毫没有要跪下的意思,方氏也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
陆缺眼珠一转,朗声道:
“我打了李管事,二婶婶怜惜家奴,心头有气,我可以理解,但是我打他,纯粹是因为这刁奴想败坏二婶婶的名声,着实该打!”
方氏闻言,脸色骤变,细长的眼角,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胡说!你血口喷人!”
听到陆缺说自已败坏方氏名声,李岳亭气坏了,涨红着脸骂陆缺。
“陆盈之,当着我母亲的面你还敢胡说八道!?”
陆元凯也被陆缺的话气得不轻,觉得陆缺一派胡言。
不过陆缺可懒得搭理他们,只是继续对方氏道:“二婶婶别不信,只要您听我解释,就知道侄儿此言不虚,而李岳亭,也确实该打。”
“母亲,别听他胡说......”陆元凯话没说完,被方氏抬手制止。
陆缺要说别的,她一点不感兴趣,可对方说了李岳亭要坏她名声,那她就不能不听下去。
这世道,人活的就是个名声,对女人而言,名声则更为重要。
“乖儿不要急躁,且听听你大哥怎么说。”
她这话一出口,算是给了陆缺机会。
陆元凯心中虽然不甘,却也只能耐住性子,只是气愤的看着陆缺,他倒要看看陆缺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他要是敢胡说八道,母亲必要加重处罚才是。”他旁白了一句。
“这是自然。”
方氏点头答应下来,可见她心头,还是没想要放过陆缺的。
不过陆缺不怕,他知道这藤条怎么也落不到自已身上。
刚刚回忆的时候,他已经摸清方氏的行事法则了,对方并非真的对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陆缺毕竟是陆家大房独子,她是二房主母,又是做婶婶的,就是再不待见他,也不敢这么做。
因为苛待侄儿,必会落人口实。
所以,她每次责罚陆缺,都是找借口说陆缺做错了事,以代他父母管教为由而责罚他,这样的话,外人就无法指责她做得不对,相反,还会称赞她替死去的哥嫂教育孩子。
不过要想这么做,有个前提,那就是她找的理由都得成立才行。
当然了,过去数年,方氏不管找什么理由,都是成立的,因为陆缺根本不敢反驳,可是现在,此陆缺已经不是彼陆缺了,他可不会任人打骂。
思量及此,在众人目光注视下,陆缺抿了抿嘴唇,开始说起今天事情的来由。
“李岳亭把豆芽带去了二弟的院子,我原以为是二弟的意思,过去想找二弟问问,谁知道他竟然拦住我,说将豆芽带过去,是他自作主张,李管事,当时你是这样说的吧?”
陆缺说完,问李岳亭。
听到这个问题,陆元凯脸色有些焦虑。
其实把豆芽带过去,本是他的意思,但是他院子里已经有三个丫鬟了,他曾经就因为这件事儿被他父亲训斥过,说他不务正业,成日与丫头厮混。
他担心这事儿被父亲知道后会再遭训斥,便让李岳亭说是他自作主张,这样他父亲就不会生他的气,之前是这么说,现在嘛......
陆元凯冲李岳亭眨眨眼睛,意思是口吻一定要前后一致,之前是他自作主张,现在也得这么说。
李岳亭从陆缺的话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直觉叫他不要承认,可是看到陆元凯的眼神,他又不敢不认,他是方氏的娘家人,一身富贵都系在陆元凯身上,他不能恶了这位未来的家主。
何况先前他在陆元凯院儿中这般说的时候,很多人都听到了,现在不承认也不行。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想为自已开解两句。
“夫人,小人这般行为,只是想......”
“李管事别扯其它的,就说是与不是。”
对方想解释,陆缺可不给他这机会,冷声问道。
方氏也看向他,看其脸上表情,也和陆缺是一个意思,李岳亭心中无奈,知道没时间解释,只得点了点头:“是。”
“好!”陆缺神情振奋的喊了一声。
“李管事愿意承认,还算有几分担当。”陆缺嘴上虽然赞叹,心头却在冷笑,要的就是你承认。
面对方氏的目光,陆缺接着道:“既然李管事承认,那事情就很明了了。李岳亭在我陆家只是一个管事,虽然有调动宅子内杂役的权力,却无权随意调动主子身边的丫鬟亲随。
可就是这样,他在根本没有知会我的情况下,将我身边的贴身丫头派给二弟当粗使丫头,这是什么?这是越权!这是奴大欺主,以下犯上!”
陆缺说得慷慨激昂。
方氏听完,眉头直皱:“你就是因为这个打他?”
她的声音,如冰碴子般让人觉得寒冷。
陆缺虽然说清了缘由,但方氏显然对这个说法不满意。
为什么?
因为陆缺所说的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陆元凯就猜到陆缺刚才是在胡说八道,想到他马上就会遭到更严重的处罚,不由冷冷的笑了起来,与李岳亭对视一眼,后者眼中也闪过嘲讽之意。
陆缺说的事情对方氏而言根本不算严重,何况,这跟败坏她的名声也没有半点关系,这小子敢胡言乱语,必然难逃责罚。
只不过,他们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些。
“当然不是了!”
陆缺大喊一声,否定了方氏的说法,让得所有人都又疑惑起来。
李岳亭以下犯上,确实可恶,但也得看他犯的是谁,犯的是陆缺,就是再可恶,也休想得到别人的同情。
只怕在方氏心中,自已的地位还不如李岳亭这个奴才呢,她又怎么会同情自已呢?
好在,陆缺从头到尾都清晰的知道自已的地位,所以,他可不敢指望这么简单的说两句,就能把方氏唬过去。
他要说的重点,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