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丫鬟来传话,让得陆缺的小院儿里,气氛紧张了许多。
能被称为夫人的,这整个陆家,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陆元凯的母亲。
陆家现阶段最有权势的女人,方氏。
陆缺都说了李岳亭是狗奴才,狗挨打了,肯定会去找主子,只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对方找的竟然不是陆元凯,而是方氏。
看样子他是担心陆元凯治不住自已,所以直接找了最厉害的。
陆缺沉吟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抖抖身上的灰,他站起身。
“少爷!”
豆芽很害怕,她知道夫人叫陆缺过去,定然不是好事,想想以前,少爷每次被夫人叫去,都是体无完肤的回来,她一把拽住陆缺的手,连东西也不吃了,担忧的看着他。
“小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忘了少爷我站起来了?再说,有你牛蛋哥在,我还能吃亏?好好吃你的东西,吃完之后,把我分好的那些小吃,给刘妈,忠伯他们送去。”
陆缺将小吃分成了十份,是为了给还在陆家待着没走的他父母以前的那些仆人的。
以忠伯为首,这些人一直以来都对他照顾有加,即便他们自已也过得艰难。
所以陆缺不能忘记他们的恩情,一来不仁义。
二来,也是因为自已很快就要倚仗他们了。
“这个纸条记得给忠伯。”
陆缺说完,还在豆芽手里塞了张刚写好的纸条,豆芽不识字,但忠伯识字。
“知道了,那少爷早些回来。”
陆缺爽朗的笑容,让豆芽安心了许多,点点头,松开了手,目送陆缺走出院子。
“小翠姐姐,不知道夫人此时叫我过去,所为何事啊?”
传话的丫头叫小翠,是方氏身边得用之人,陆缺走在她后头,想着先探探口风。
不过小翠压根儿没有跟他多说话的意思。
“大少爷去了就知道了,咱们最好走快点,别让夫人久等。”
小翠随意的说着,言语间颇多不耐烦,说话时,她连头都没回过来,显然没将陆缺放在眼中。
也是,作为这院子里最有权势的女人的贴身丫鬟,她又怎么会将陆缺这个废物少爷放在眼里呢?
多跟他说半句话,她都觉得恶心。
见到对方没回答自已的意思,陆缺也不恼,只是暗道一句狗仗人势。
“刚才跟你说的话,都记好了没?”
一边走,陆缺悄声问牛蛋。
其实根本不用问小翠,陆缺都知道,这一趟去,绝对没好事。
“少爷放心,记着呢!”
牛蛋说着,拍拍胸脯,为了保证自已不会掉链子,还露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
这让陆缺放心了许多。
陆家正东方,就是陆文生和方氏所居住的小院儿。
当然,虽然还是叫小院儿,但实际面积可比陆缺住的院子大了不少,毕竟这里住的是二房的主人和主母。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这本是大房的院子。
庭院的地面打扫得很干净,院子里有不少盆栽,摆放得错落有致。
时值七月,正是酷暑,又逢中午,牛蛋和陆缺虽然没走几步,但额头上也渗出不少汗水。
牛蛋停在院门口,陆缺独自走进来。
原本就挺热的,进到这院子里来,更热了。
因为心里有火。
不管是陆元凯还是李岳亭,亦或者,坐在他们前面的方氏,心里都有火,陆缺也有。
李岳亭刚刚被打了一顿,此时对陆缺应该愤恨不已才对,但他却没有表露出太多恨意,脸上反而是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陆缺还没受到惩罚,但他很清楚,陆缺来到这个院子,就一定逃不掉惩罚。
他为什么要让陆元凯来找方氏?
因为他明白,陆元凯和陆缺是平辈,再怎么给他讨公道,也不敢公然打陆缺,就算真的敢打,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毕竟陆缺院儿里有个牛蛋,他要是疯起来,谁能拦得住?
不但打不过,搞不好还得再被捶一顿。
直接来找方氏的话,方氏有权惩罚陆缺不说,就算陆缺不服,面对主母,牛蛋敢护着他么?
李岳亭当了这么多年管事,自认脑子不是白长的。
在陆缺打完他后,他心里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陆缺的脚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他仿佛就已经看到对方被惩罚的可怜样子了,所以难免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只不过这表情并未入陆缺的眼。
他才懒得看这丑逼呢。
方氏并未在屋子里,而是在院中的石凳上坐着,半靠在石桌上,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了。
陆缺进来,她却假装没看到。
陆缺明白,他在等自已行礼呢。
“侄儿陆缺,见过二婶婶。”
来到面前,陆缺拱手抱拳,身子往前一弯。
这是个无论何事都要讲礼数的时代,在陆元凯的院儿里,他敢那么嚣张,是因为他和陆元凯平辈,又是兄长。
他敢打李岳亭,骂吴嬷嬷,是因为他是主子。
可现在,面对方氏,他是晚辈,是侄儿。
所以哪怕心里很是膈应,他也不敢不把礼数做足。
毕竟在陆缺看来,没有必要在这种小节上,给人留下把柄。
听到陆缺行礼,方氏好像这才发现他来了一样,慵懒的抬起眼帘,脸上并未露出亲切的表情,只淡淡的道:
“是大郎来了?”
这个称呼,让陆缺心里很别扭。
但是没办法,从这具身体记事起,对方就一直都是这么称呼他的,他在陆家第二代中排行第一,确实是大郎。
方氏三十三岁,这个年龄,在后世可能才初为人妇没几年,可在这会儿,却已有几分婆婆的威仪了,她的容貌只能算普通,脸色有些黯淡。
这不奇怪。
陆文生三十五岁,正是壮年。
整日在杭州城里花天酒地,见识的漂亮女人不少,方氏长得不行,又人老珠黄,陆文生早就对她失去了兴趣,况又在外头耗完了精气,回来更不会碰她。
久旱无甘霖,又怎么会容光焕发呢?
脸色当然暗淡了。
这使得她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老一些。
高颧骨,单眼皮,嘴唇有点薄,这几点都不是加分项,给她毫无光泽的脸上,更添了些许刻薄。
“听说二婶婶有事寻我,侄儿便急急赶来,只是不知二婶婶找侄儿所为何事?”
陆缺心中闪过前身关于方氏的种种回忆,一边恭敬的问道。
“哼!”
陆元凯冷哼一声,往前一站。
“陆盈之,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母亲找你何事,你心里没数?李管事这脸,是你打的吧?”
陆元凯指着身旁的李岳亭,怒声叱问。
他是弟弟,不能直呼陆缺的名字,但又不服气叫他大哥,所以便称呼其字,这跟陆缺之前一口一个老二的称呼是一个心思。
“哎哟......”
一看陆元凯说到自已,李岳亭急忙配合着哀嚎了一声。
陆缺闻言,恍然大悟。
他长长的“哦”了一声。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儿啊,没错,李管事是我打的。”
陆缺很爽快,直接就承认了。
陆元凯和李岳亭闻言,面色一喜,前者正要痛斥陆缺,却听陆缺话音一转,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不过这种小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实在不值当谢,要我说,二婶婶还是太客气了,竟专程找我道谢,让侄儿有些受宠若惊呢。”
说着这话,陆缺一脸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