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从小便学习君子平和处世之道,怎么会因这点小事就打人呢,我打人的原因,之前已经说过了。”陆缺再次点明。
陆元凯被气坏了:“你口口声声说李管事坏了我母亲名声,然而你说的事情根本与此无关,陆盈之,你以为我们听不明白你在胡言乱语?”
他的话,和方氏想说的一样,方氏目光冷冽的看着陆缺,显然已经没什么耐性。
见到陆元凯气愤不已的样子,陆缺“啧啧”两声。
“二弟呀二弟,平时我观你聪明过人,脑袋灵光,颇有先祖父之风,没想到你反应竟然如此迟钝,我说了这么多,竟还没意识到这件事的恶劣性质!”
陆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陆元凯。
后者眉头皱起,将一对绿豆眼遮得几乎要看不见了,他在思考陆缺的话,恶劣性质,什么恶劣性质?
他想不明白。
“你少装神弄鬼!”他不满的喊道。
“看样子你是真不明白!”
陆缺痛心疾首的叹息一声,见到后头方氏脸色阴沉下来,也不卖关子了,当即道:
“李岳亭这件事,往浅了说,那是奴大欺主,以下犯上,可往深了说,那就是我陆家家风不正,连一个奴仆都约束不住,再往深了说......”
说到这里,陆缺顿了顿,看方氏一眼。
“李岳亭并不是我陆家的家仆,而是陪嫁二婶婶过来的原本方家的家奴,这方家家奴,在陆家行以下犯上之事......”
说到这里,先前因陆缺迟迟没有明言而渐渐失去耐心的方氏,脸色开始慢慢的变了。
另一边,李岳亭也想到了什么,眼神竟有些慌张起来。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外面的人多半不会说陆家的不是,而是要指责方家的家风不好,教不好奴才。那些目光短浅之辈,只道方家出来的尽是恶奴,必要四处宣扬,抹黑方家!
而居心叵测之辈,不但要怪方家治家无方,还会想,随嫁奴仆这般大胆,多是有人给其撑腰,那么这撑腰之人是谁?恐怕多半就要猜到二婶婶身上!”
陆缺说着,又顿了顿,他看到方氏眼睛眯了起来,接着道:
“人言可畏啊,到那时,搞不好就有人要说二婶婶在夫家作威作福,喧宾夺主,或者牝(聘)鸡司晨什么的疯话......二婶婶您说,如果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李管事算不算坏您名声?”
陆缺语气平缓,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
不仅方氏愣住,就连陆元凯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陆缺。
“你胡说!你这是臆测!你诬赖我!”
陆缺一番话,李岳亭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也顾不得主母在此,冲他厉声喝道。
陆缺笑了笑:“李管事不要激动,是不是胡说,二婶婶自会裁定。”
“夫人,小的......小的绝对没有这种心思,小的连想都没有想到啊......”
李岳亭生怕方氏信了陆缺的鬼话,急忙喊道。
而陆缺闻言,却笑起来。
“没想到就对了,没想到就说明你做事嚣张跋扈,不计后果!正是因此才差点使二婶婶声名受损,我打你,打的就是你不思量后果!”
听到这话,方氏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虽然陆缺说的事情都没发生,但是就连她都不得不承认,这些事情确实有发生的可能。
她娘家方家虽然不是什么豪绅大户,但在杭州城外,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如果因为这件小事使得家族被抹黑,那她就是家族的罪人了。
即便没有抹黑家族,她要是被冠上纵奴逞凶,喧宾夺主,牝鸡司晨等名声,也无颜面见亲人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名头若是传入她丈夫耳中,以他们现在相敬如冰的关系,她必会受到猜忌!
陆文生整日眠花宿柳,在外不知养了多少姘头,自已不许丈夫纳妾已经让丈夫对自已有诸多不满,一旦再受到猜忌,她主母的地位,就不一定还能有这么稳了。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见到方氏脸色难看,却迟迟不言语,陆缺知道她心里肯定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这个时代的人,太注重名声了。
而方氏,除了名声之外,又还有诸多别的顾忌。
也正是因此,所以陆缺才有恃无恐。
“二婶婶这下,觉得李管事该不该打?还要不要罚侄儿呢?”
见方氏回过神来,陆缺知道她肯定想明白了,笑着问道。
方氏当然想罚陆缺,但却不能用这个名义了。
“打也打了,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就这样吧,此事揭过。”
方氏沉吟片刻后说道。
这话,算是妥协,承认陆缺打李岳亭的合理性,并不再追究他的责任。
这令陆元凯和李岳亭都感到十分气愤,他们等了这么半天,就想看陆缺被罚,没想到竟被他躲过一劫,这就平安无事了!
平安无事?
当然不会!
陆缺差点被打,他能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你们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个软柿子呢?
陆缺心头冷笑,方氏不再追究他的责任,但他可没说要放弃追究李岳亭的责任!
敢算计我,不出点血怎么行。
“二婶婶说了不罚我,侄儿很感激,但李岳亭差点酿下大错,二婶婶难道不罚他以儆效尤?先前您也说了,有过而不罚,只怕难以服众啊!”
陆缺拱手对方氏说道。
听到陆缺竟敢不依不饶,陆元凯眉头拧在一块儿,而李岳亭,则是急忙以求救的眼神看向他。
“我相信李管事只是无心之失,何况他已经在你手中受罚,大郎不必再追究,我说了,此事揭过!”
李岳亭是方氏手中得用之人,对她忠心耿耿,她能执掌陆家上下,也多亏了对方帮衬。
就是李岳亭真的犯错,她也要保他一保,何况对方的作为,根本没引起什么乱子,她怎么会听信陆缺的话,要罚他呢?
方氏的语气,给人一种毋庸置疑的威慑力,让人不敢反驳,同时也让李岳亭感到心安。
听到方氏语气坚定,陆缺好像知道事不可为,要善罢甘休了,他点了点头:“这件事是二婶婶的私事,但既然二婶婶都说揭过,那就揭过吧。”
听到陆缺这么说,李岳亭正要松一口气,可没想到陆缺话没说完,突然转了话锋。
“不过,这件事揭过了,还有一件事呢!”
陆缺说着,露出狡黠的目光。
“还有什么事?”方氏皱眉看着他。
“还有一件事,就是他以奴身告主,挑拨离间,妄图撺掇二婶婶打我,破坏我们陆家内部团结,先前的事情可以揭过,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揭过去。
必须要让他受到惩罚,他才会知道该如何守好一个奴才的本分!被教训了,他第一时间要想的,应该是为什么被教训,而不是找人告状!找人报仇!”
陆缺的语气,十分凌厉!
而这凌厉的话说出口,让得李岳亭脸色大变。
他想反驳,竟然找不到能自辩的词语。
先前的事情,他还可以说自已没想到。
可这件事......陆缺说的,就是他心里想的,他就是想报仇来着。
“小的该死,小的知错了,以后再不敢犯,求夫人网开一面,饶恕小人!”
知道避不过,李岳亭一边磕头求饶。
一边心头突突的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陆元凯。
李岳亭帮陆元凯担了事儿,面对求助,他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母亲,李管事此举固然有错,但你看他现已知错了,念在他劳苦功高的份儿上,就别罚他了吧?”
听了儿子的求情,方氏正要答应,陆缺的声音却提前响起。
“他知错了?”
陆缺淡然一笑:“二弟不要被这外表敦厚,内心奸诈的家伙给骗了,他可没知错,他只是担心受到责罚,在这里演戏罢了!”
这话说得李岳亭内心愤恨不已,却分毫不敢与陆缺争辩,只得接着磕头:“小的知错了!二少爷,夫人,小的真的知错了!”
他冲陆元凯和方氏大喊,心里恨死了陆缺,只希望这两位主子千万别听陆缺蛊惑,别真的罚他。
“混账东西,下次再敢乱告状,必然罚你!”
方氏不轻不重的骂了一句,随后冲陆缺道:“大郎,我看李管事确实已经知错,念他初犯,这次就口头教训罢了,若有下次,再重罚他!”
方氏可不会因为陆缺三两句话,就打自已的亲信,轻飘飘的就要一笔带过。
陆缺心头冷笑,自已犯错,上来就要挨打,而她的奴才犯错,却如何也不肯打,这双标得有些过分了。
不过,你不想打他,我今天还偏就要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