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的时候,下人们都将东西收拾好了,正往外搬,陆缺刚进屋,便看到豆芽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
“什么东西?”
陆缺印象中,自已的日常用品中,没有这个东西,豆芽也没有。
“少爷回来啦,这是林姐姐刚送来的糕点,说是亲手做的呢!”
林姐姐就是林月娘,陆缺脑海中又浮现起那道倩影。
之前自已还卧病在床的时候,对方两次都送来鸡蛋,如今自已好了,还以为对方不送了呢,没想到竟又送了糕点。
“你没告诉她,我们要搬家了吗?以后别送东西了。”
陆缺一边问,一边打开油纸包。
“我说了,刚刚说的,她得知后,还为少爷感到高兴呢。”
陆缺在陆宅的遭遇,别的人不知道,但东岭乡的人,大部分都知道。
陆文生作为乡长,又是富绅,在东岭乡算得上名人,名人家里狗屁倒灶的事儿,普通百姓们最喜欢讨论了。
正因知道陆缺在陆宅的遭遇,所以林月娘才会为他能脱离这里,而感到高兴。
在豆芽说话的时候,陆缺已经打开了油纸包,里面叠着二十块糕点,像是面粉和鸡蛋做的,不知味道怎么样,但看着还挺精致的。
看来这位林姑娘不仅长得漂亮,还心灵手巧。
“好了,想吃就吃吧!”
见豆芽一双眼睛寸步不离的盯着糕点,直往肚里咽口水,陆缺忍俊不禁的说道。
“谢谢少爷!”
豆芽人小,早饭没吃几口,刚才收拾东西消耗了不少体力,这会儿早饿了,闻言十分惊喜,拿起糕点就大快朵颐起来。
好在她还没忘记陆缺。
“好吃,真好吃,少爷你也吃......”
豆芽嘴里吃着东西,口齿不清的说着话,递给陆缺一块。
陆缺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味道......嗯,只能说一般吧,甚至有点难吃。
不过这是按照陆缺的标准来判定的。
上一世,陆缺母亲是糕点师,经营着一家开了二十多年的糕点铺子,陆缺从小吃到大,口味养叼了,能让他觉得好吃的糕点,着实不多。
不过这个时代,相比后世少了很多调味品,以当代人的标准来评论的话,这糕点味道算是很不错的了,所以豆芽吃得这么香。
“别顾着吃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陆缺问道。
“收拾好了,都搬出去了。”
“嗯,点心拿上,咱们也出去吧。”
陆缺说着,领着豆芽出了院门。
陆宅门口一共停了六辆马车,三辆装行李,三辆装人,陆缺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准备妥当了。
陆缺离开陆宅,陆文生一家无一人相送,陆文和却带来了不少人。
陆缺分家成功,陆文和其实没出什么力,但陆缺在得到银钱后,还是将之前许诺的五百贯一分不少的给了他。
除了不想失信于人之外,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陆缺一直在陆宅倚靠陆文生而活,如今突然分家,有不明内情的人,难免会传些难听的流言蜚语,但离家之日,有族长为他站台,至少说明族中对他分家一事是认可的。
这样一来,流言蜚语对他的影响,就会变得很小。
“不管你到哪里,都是我陆族子弟,以后但逢清明年节,不可忘了回乡祭祖。”
“谨记族长教诲。”
陆缺与陆文和客套了几句,然后让人赶着马车,缓缓进城去了。
杭州城分东南西北。
北城有广贸街,主要是集市。
西城安宁街,乃普通老百姓聚居之地。
南城长乐街,这里有勾栏瓦舍,烟花柳巷,是杭州城内外,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们,最喜欢来的地方。
而东城,有太平街和兴平街,兴平街主要是官员府邸和有钱的富绅,太平街住的也都是有钱人,只是稍逊兴平街的那些住户罢了。
陆缺让忠伯找的新家,就在太平街,三进的院子,占地足有三亩多。(一亩等于六百六十六平方。)
房主姓段,听说是杭州录事参军的家人。
录事参军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纪委书记,拥有监察一州官吏之权,虽然品级不高,但实际地位却不低。
也难怪他家人能搞到这么大的宅子用来出租了。
不过对方虽然是录事参军的家人,却十分随和,并没有盛气凌人。
因前天就知道有人要租宅子,所以早早差人将宅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陆缺等人到达之后,忠伯拿出契书,双方签字画押,付了一年两百贯的租金后,对方便离开了。
“少爷,这里以后就是咱们家了?”
看着下人们将东西陆续搬进来,豆芽高兴得手舞足蹈。
她虽然也是下人,但年纪太小,加之所有人都知道陆缺视她如妹子一般,所以并没有人叫她搬东西,小丫头这里看看,那里闻闻,对这新家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奇。
“是啊,这就是咱们以后的家啦!喜不喜欢?”
“喜欢!二老爷和二夫人再也不能随意打骂少爷啦,还有讨厌的二少爷,也看不到啦!”
豆芽喜欢这里,不是因为这里漂亮,而是因为这里没有再能欺负陆缺的人。
陆缺还以为小丫头只是单纯对漂亮的新家感到欢喜,一听这话,心里还挺感动的。
这些年,自已这主子过得窝囊,连带着丫鬟都跟着受苦。
陆缺揉了揉她的头,将目光转向正在搬东西的忠伯和牛蛋等人,眼看所有东西都搬进来后,他突然召集所有人集合。
大房一共十个仆人,算上牛蛋和豆芽的话,就是十二个。
看到所有人在自已面前站定后,陆缺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辛苦大家了。”
“少爷说得哪里话,不辛苦。”
所有人都摇头,看到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可见他们说的是真话,并不觉得辛苦。
陆缺抿了抿嘴,继续道:“这些年来,大家在陆家,跟着我着实过了不少苦日子,若没有各位明里暗里的照顾,我陆缺,不一定能熬到今天。”
“少爷......”
忠伯觉得陆缺不该这么说,刚想打岔,陆缺却抬手制止了他,他继续说道:
“过去的几年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子,因为作为主子,我没有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不过,那都过去了,我召集大家,不是为了伤感过往的。
而是想告诉大家,在今后的日子里,我陆缺,会尽力做一个合格的主子,不让你们再受欺负,再过艰难困苦的生活!
所有人,等会儿午饭之后,都到忠伯那儿,支领五十贯钱,以补偿过去几年没发足的月钱,此外,从这个月起,除忠伯外,以后每人每月月钱五贯,忠伯十贯。”
陆缺说完,众人先是一愣,接着,都高兴得欢呼起来!
“谢谢少爷!”
二柱子跳得最高,嘴里大喊着谢谢少爷,其他人也都各自面带欣喜。
这些人虽然都是大房的家奴,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完全可以投效陆文生和方氏,以获得和陆宅中其他下人同等的待遇。
可事实上呢,这几年来,他们没有一个人这么做,全都忠心耿耿的留在大房。
每月只有几百文钱,不仅比其他下人少,甚至还时常被克扣不发,以至于个个都过得穷困潦倒,有家人的,甚至时不时还要靠家里帮衬,没家人的就更惨了。
他们对陆缺忠心耿耿,陆缺如今得以从泥沼中挣扎出来,当然不能亏待了他们。
看到所有人都欣喜无比,他也开心的笑起来。
宣布完毕,下人们更有干劲了,临近中午,忠伯将干活儿的人分成三批,煮饭的煮饭,买菜的去买菜,搬东西的,则继续搬。
眼看下人们都各自干活去了,忠伯才来到陆缺身边,神色有些严肃。
“少爷体谅我们做下人的,老奴心中十分感动,不过,少爷门户初立,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实不该如此大方。”
一人五十贯,十二个人就是六百贯,陆缺总共才分到四千五百贯钱,这才第一天就花去了这么多,实在令他感到肉痛。
而且,陆缺给下人们规定的月钱,也远远高于正常的价格,听说就算杭州城最有钱的富绅家里,下人也不过一月三千五白文而已,五贯实在太多了,他的十贯,更多。
忠伯苦口婆心,想劝陆缺收回成命,陆缺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忠伯,岂不闻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点钱算得了什么,我意已决, 别劝我,就这么定了。”
忠伯还想再说,陆缺却岔开了话题:“分到的水田,没有佃户的,优先考虑家里下人们的家属,你看着安排吧。”
陆缺说完,不再给忠伯说话的机会,便带着豆芽进后院去了。
其实忠伯还没开口,陆缺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以对方对他的忠心程度,肯定会让他省着点花钱。
正因为知道,所以陆缺早就考虑好一些事情了。
他哪里不知道四千五百贯不经花?
他敢这么花,完全是因为他有信心赚到更多,毕竟三天前,他和牛蛋进城,就是为了找赚钱门道的。
对于赚钱,他有主意,不过在赚钱之前,他还得再花掉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