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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的回响仿佛还粘稠地挂在冰冷的夜风里。门外，蜂鸟僵立在尸堆旁，脸上溅满黑血和脑浆，瞳孔因极致的惊恐放大，剧烈颤抖着。铁锹掉在血泊里，发出沉闷的“噗通”声。她看着脚下那具彻底爆开的半截丧尸，又猛地抬头望向铁皮屋顶的方向，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重的、被钉在原地的恐惧。
铁皮屋内，死寂得能听见心脏撞击胸腔的闷响。
冷锋缓缓收回枪，枪口一缕极淡的青烟被风吹散。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搭在护木上的食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一枪，是本能，是唯一的选择，但代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林薇猛地扑到控制台前！幽蓝晶核在能量槽内疯狂闪烁，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脏。系统尖锐的警报在她脑中啸叫：
【警告！伪装系统异常峰值扩散！特征锁定源持续接近！】
【能量储备：38.9%！】
【防护力场稳定性：39.3%！遭受锁定源持续能量扫描！】
【预计接触时间：10分17秒！】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抽在紧绷的神经上。
“关门！”林薇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狠厉。不是对蜂鸟，是对所有人。
门口的老约翰如梦初醒，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恐。他几乎是连滚爬扑向那扇沉重的铁皮门，用尽全身力气去拉。大黑低吼着，用硕大的头颅顶住门板内侧，帮主人发力。
“吱嘎——哐！”
铁皮门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和一声沉重的闷响，死死关上！隔绝了门外浓烈的血腥和那令人窒息的死亡景象，也将失魂落魄的蜂鸟留在了门内——她几乎是着被门带进来的，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左手死死抠着门缝边缘，指节青白。
阿雅飞快瞥了一眼林薇。刚才系统能量流的剧烈紊乱中，那道乱码标识又出现了！这一次，它甚至短暂地覆盖了能量逸散的伪装信号！像一道幽灵般一闪而过！不过，她张了张嘴，现在没时间说这个。
“伪装系统？”林薇的声音像淬了冰，目光钉在冷锋脸上。陷阱被自己人一枪打爆了！诱饵成了催命符！
冷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控制台上紊乱的仪表，又透过布满锈迹的狭窄铁窗缝隙，死死盯着外面漆黑一片的东南方向。他的耳朵微微动着，捕捉着夜风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废了。能量波动被彻底搅乱，特征暴露无遗。”他的声音低沉而快速，“来的不是鬣狗。是鹰。”他顿了顿，食指在冰冷的枪身上敲了一下，“磐石的侦察鹰。他们提前到了，而且一首在附近盘旋。”
磐石堡垒！商队提前到了？侦察鹰？林薇的心脏猛地一沉。磐石不是秃鹫帮那种乌合之众！他们的侦察兵，绝对是精锐！这意味着，对方己经清晰无误地锁定了他们的位置，甚至可能己经评估出了防护力场的虚弱状态！
“力场撑不住试探性攻击。”林薇的声音斩钉截铁。38%的能量，39%的稳定性，在磐石精锐面前，形同虚设！一旦对方发起攻击，哪怕只是试探性的能量冲击或实体撞击，这层肥皂泡瞬间就会破灭！所有人，暴露无遗！
“不能硬扛。”冷锋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冰冷的计算，“开门。谈判。”
“开门？！”阿雅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开门？让那些如狼似虎的磐石侦察兵进来？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对，开门。”冷锋的视线转向林薇，像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又像是在下一场必输的赌局中寻找唯一的生路。“让他们看。”
“看什么？”林薇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同样冰冷。她知道冷锋的意思，但这一步，凶险万分。
“看招牌。”冷锋的下巴朝炉火上那个厚实的、还残留着余温的陶罐扬了扬，“看‘干净肉’。看那几棵草。”他的目光又扫过窗外篱笆里摇曳的紫苏苗。“更要让他们看到虚弱。”他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一种赤裸裸的、近乎残酷的坦诚。“让他们看到力场快撑不住了，看到我们的伤兵残将，看到我们除了这点‘希望’的招牌，一无所有。越虚弱，越真实。越真实，‘希望’才越值钱。磐石要的是能下蛋的鸡，不是拼死一搏的困兽。让他们评估风险，更要让他们看到收益。”
这是真正的刀尖舔血。把所有的底牌，所有的脆弱，所有的价值，都摊开在饿狼面前。赌磐石堡垒的贪婪压过杀戮的欲望，赌他们对“可持续希望”的渴求超过一次性的掠夺！
林薇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系统疯狂的警报还在持续：【锁定源己抵达外围警戒区！距离：500米！持续扫描中！力场稳定性：38.1%！】没有时间了！
“阿雅！”林薇猛地转头，语速快如子弹，“显微镜！所有处理过的兔肉样本切片！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数据记录本摊开！要让他们一眼看到！”她要展示价值！展示那点“净化”的微光！
“老约翰！”林薇的目光扫向角落，“把紫苏苗搬进来！一盆！就那盆新芽最多的！放在窗边亮光处！”这是未来的种子，是交易的砝码！
老约翰愣了一下，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但看到林薇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立刻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冲到门口，小心翼翼地从篱笆里拔起一株带着湿冷泥土、嫩绿新芽格外显眼的紫苏苗，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的珍宝，挪到布满锈迹的铁窗下。
“蜂鸟！”林薇的声音像鞭子抽在瘫坐门后的身影上。
蜂鸟猛地一颤，抬起头，脸上污血和惊惶未退。
“起来！去墙角！守着显微镜和阿雅！左手，握紧你的匕首！”林薇的命令不容置疑，“让他们看到，断臂的人，也能握刀！”她要展示一种姿态，一种在废墟里挣扎求生的、绝望又执拗的姿态！这也是“价值”的一部分！
蜂鸟的眼神剧烈地挣扎了一下，屈辱和愤怒再次翻涌，但林薇那冰冷的目光像铁钳，再次扼住了她。她用左手撑地，指甲抠进泥里，咬着牙，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把自己撑了起来，踉跄着挪到显微镜台旁边，背靠着冰冷的铁皮墙。她抽出腰间那把短小的匕首，左手死死握住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刀尖微微颤抖着，指向地面。她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冷锋己经无声地移动到门边，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铁皮墙，像一块融入阴影的岩石。他拔出了另一把大口径的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然后反手握着，枪口朝下，紧贴腿侧。他没有隐藏武器，反而刻意让枪身在门缝透入的微光下，反射出一点冰冷的金属光泽。这是威慑，也是筹码的一部分。
林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脏狂乱的跳动。她走到炉火旁，掀开了那个厚陶罐的盖子。浓郁醇厚、带着紫苏辛香和肉味的暖香再次弥漫开来。她用汤勺舀起一大块炖煮得软烂、纹理分明的变异兔肉，还有一截炖得晶莹透亮的耐盐碱根茎，盛在一个干净的陶盘里。食物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升腾，散发出生命的气息。她把盘子放在炉火旁一个显眼的木箱上，让食物的光泽和香气无所遁形。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控制台前，手指悬在力场核心一个标着“手动调节-能量输出”的粗糙旋钮上。她的目光扫过屋内：阿雅强作镇定地将显微镜推到最显眼的位置，载玻片上处理过的兔肉切片纹理清晰，记录本摊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如同天书，却散发着“研究”的气息；老约翰佝偻着背，紧紧抱着那盆嫩绿的紫苏苗，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守护；蜂鸟靠着墙，左手紧握匕首，身体因虚弱和高烧而微微摇晃，像一株随时会折断的枯草；冷锋在门边阴影里，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冰冷的枪身是唯一的倚仗；她自己，枯瘦苍白，站在代表着庇护所命脉的控制台前，指尖悬在决定生死的旋钮上。
头顶的力场光幕，幽蓝的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边缘的涟漪幻影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嗡鸣。系统最后的警告如同冰锥刺入脑海：【锁定源抵达门前！能量扫描强度提升！力场稳定性：37.5%！即将跌破临界值！是否手动降低力场强度以延缓崩溃？风险：暴露程度增加！】
暴露，是计划的一部分。但要暴露多少？何时暴露？
林薇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刀。她猛地旋动了那个旋钮！
嗡——！
头顶的力场光幕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原本就微弱的蓝光瞬间又黯淡了一大截！光幕变得稀薄、透明，边缘的涟漪幻影几乎消失，只剩下一种极其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微弱光晕！整个铁皮屋内的光线都随之暗淡下来！力场的嗡鸣声变得低不可闻，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沉寂！
【手动降低能量输出！力场稳定性：35.2%！临界值突破！维持最低限度运转！暴露程度：极高！】
就在力场光芒骤降、濒临熄灭的瞬间——
笃！笃！笃！
三声清晰、稳定、带着金属质感的敲击声，不紧不慢地响起。
敲在布满锈迹的铁皮门上。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屋内每个人的心脏上。
门外，一个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中年男声穿透薄弱的力场和铁皮，清晰地传了进来，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磐石堡垒，‘灰隼’小队。开门，或者，破门。十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