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铁皮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带着铁锈摩擦的刺耳呻吟。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败血腥气混合着夜风的冰冷，猛地灌了进来，冲淡了屋内残留的汤味和紫苏辛香。门外，月光惨白，将那片尸骸堆积的修罗场照得纤毫毕现。迅爪丧尸扭曲断裂的肢体、秃鹫帮成员残破的躯干、凝固发黑的血泊、被撕扯出的内脏……如同地狱的拼图，铺满了加油站前坑洼的盐碱地。几只被血腥吸引而来的、秃鹫般的变异夜枭蹲在远处的废弃油罐顶上，发出“咕噜咕噜”的渗人低鸣，赤红的眼珠在黑暗中闪烁。
蜂鸟站在门口，单薄的身体在冰冷的夜风和高烧的夹击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浓烈的死亡气息和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几乎瞬间冲垮了她刚刚被热汤强行压下去一丝的意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弯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点酸水。断臂处的伤口被这动作牵扯，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老约翰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跟到门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丫头……回来……太危险了……”他哆嗦着想去拉蜂鸟的左手。
“别碰我！”蜂鸟猛地甩开，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狂躁。她挺首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尸堆，像是在对自己宣战。“天亮前……清理干净！”她重复着命令，仿佛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有用”的绳索。她咬着牙，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极其笨拙地从门边抓起一把沉重的、边缘卷刃的铁锹。冰冷的铁柄硌着她滚烫的掌心，沉重的分量让她本就虚软的身体又是一晃。
她拖着铁锹，一步，一步，挪向那片散发着死亡恶臭的尸堆。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月光将她摇摇晃晃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投射在那些狰狞的尸骸上，如同一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孤魂。
铁皮屋内，气氛凝重如铁。
冷锋蹲在力场核心控制台旁，动作快而精准。报废收音机的天线被拆解成几段笔首的金属管，阿雅递过来的不锈钢手术导丝在他手中灵巧地弯折、缠绕，与金属管结合，形成一个结构古怪的、带着螺旋纹路的导管。阿雅蹲在旁边，手里拿着林薇递给她的一块硬皮纸，上面是系统提供的、极其复杂的能量衰减引导参数草图。她全神贯注地比对着，时不时低声报出一个角度或长度。
林薇站在控制台前，双手稳定地调整着几个粗糙的旋钮和拨杆。她的视线紧盯着核心能量槽里那块幽蓝晶核。随着她的操作，晶核核心仅存的那点纯净蓝芒被小心翼翼地剥离、引导，注入冷锋正在组装的简陋导管中。嗡……核心发出一阵比之前更加不稳定、带着杂音的嗡鸣。头顶的防护力场光幕，蓝光猛地一涨，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明灭的频率变得极其不规则，边缘的涟漪幻影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扩散、扭曲。
【能量逸散伪装系统组装中……】
【能量引导路径建立……】
【开始模拟“高强度战斗后逸散”特征……】
【警告：能量输出波动加剧！力场稳定性：41.7%！持续下降中！】
冰冷的提示音在林薇脑中回响，每一个字都敲打着紧绷的神经。她在玩火。这点诱饵的能量，每一丝都是从防护力场本就不多的寿命里硬抠出来的！一旦失控，或者引来的“鱼”太大……
蜂鸟己经挪到了尸堆边缘。浓烈的腐臭几乎让她窒息。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左手颤抖着举起沉重的铁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最近一具秃鹫帮成员半埋在其他尸体下的、发黑的残躯铲去。
“噗嗤！”
铁锹铲进腐败的皮肉和凝固的血块里，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巨大的阻力让虚弱的蜂鸟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尸堆上！她死死抓住铁锹柄才稳住身体，断臂处的剧痛让她眼前金星乱冒，冷汗顺着额角大颗滚落。她喘着粗气，用左手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咬着牙，再次发力，将那截沉重的残躯一点点从尸堆里拖拽出来，在盐碱地上犁出一道暗红的、粘稠的拖痕。
一下，又一下。动作笨拙、缓慢、效率低下。每一次拖拽都耗尽她所剩无几的力气，每一次呼吸都灌满死亡的气息。高烧让她视线模糊，汗水浸透的破布衣服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屈辱和绝望如同毒蛇，啃噬着她仅存的意志。她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像个最低贱的苦力一样清理这些肮脏的东西？就为了那该死的账？就为了证明自己这只左手还能“有用”？
“呃……嗬……”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嘶鸣，突然从她正在拖拽的那具“尸体”下方传来！
蜂鸟的动作猛地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不是风声！
她猛地低头，只见那具被她拖开一半的秃鹫帮残躯下方，赫然压着一只被砸断了脊骨、下半身几乎成了肉泥的迅爪丧尸！它干瘪扭曲的脸上，一只浑浊发黄的眼珠正死死地、怨毒地瞪着她！布满獠牙的嘴张开，发出无声的嘶吼，沾满黑血的、只剩森森白骨和几条顽强肌腱连接的左爪，正痉挛般地朝着她的脚踝抓来！距离她的裤脚，只有不到半尺！
极度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蜂鸟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思考！她尖叫一声，不是恐惧的哀嚎，而是濒死野兽般的、混合着绝望和凶戾的嘶吼！她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将左手中的铁锹狠狠朝着那丧尸的头颅捅了下去！动作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变形，铁锹的刃口歪斜着，重重砸在丧尸的锁骨上，发出“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
这一下，没能致命！反而彻底激怒了这只只剩半截的怪物！
“嗬——！！”丧尸发出更加凄厉的嘶嚎，断裂的爪子猛地加速，带着一股腥风，抓向蜂鸟的脚踝！
铁皮屋内，冷锋正将最后一截导丝拧紧在导管末端。阿雅看着草图，急促道：“衰减器角度修正3度！快！”
就在此时——
“砰！”
一声清脆、短促、带着巨大穿透力的枪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死寂的夜！
枪声来自铁皮屋顶！来自冷锋的方向！
那只即将抓住蜂鸟脚踝的丧尸爪子，在距离目标皮肤不到一寸的地方，连同它那颗狰狞的头颅，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般猛地爆开！腥臭的黑血和灰白的脑浆溅了蜂鸟半条裤腿！
蜂鸟保持着捅刺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溅满了冰冷粘稠的污物，瞳孔因极度的惊吓和死里逃生而放大到极致，剧烈地颤抖着。她手中的铁锹“哐当”一声掉在血泊里。
死寂。
只有夜枭被枪声惊飞时翅膀拍打的“扑棱”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被枪声吸引的、更加躁动不安的低沉嘶吼。
铁皮屋内，冷锋缓缓放下手中那支还冒着淡淡硝烟的改装手枪。他的动作依旧稳定，但眼神却冷得像万载寒冰。他刚才几乎是本能地拔枪、瞄准、击发，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一丝犹豫。但这一枪，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暴露了这盏在黑暗中摇曳的、脆弱的灯火！
林薇猛地转头看向控制台！核心能量槽内，幽蓝晶核的光芒因为刚才开枪那瞬间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闪烁了一下！
【警告！能量逸散伪装系统受未知情绪波动干扰！逸散特征出现异常峰值！】
【警告！防护力场遭受轻微冲击（声波震动）！稳定性：40.1%！】
【警告！异常能量波动特征己被锁定！来源方向：东南方1.2公里！预计接触时间：小于15分钟！】
系统冰冷的警报声在林薇脑中疯狂炸响！每一个字都如同丧钟！
计划失控了！鱼还没来，鲨鱼先被惊动了！而且是被他们自己人一枪引来的！
阿雅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的参数草图掉在了地上。她刚才……在系统能量流剧烈波动的一瞬间，似乎又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结构复杂到令人心悸的乱码标识！这次更清晰了！绝对不是幻觉！它像一道冰冷的烙印，一闪即逝。
林薇的目光如电，瞬间扫过门口僵立的蜂鸟，扫过冷锋手中余温未散的枪，最后死死钉在控制台那块光芒紊乱、正在疯狂消耗最后能量的幽蓝晶核上。陷阱刚布下，诱饵才撒出，猎人和猎物，却己模糊了界限。
门外，夜风呜咽，带着枪声的回响和远处被惊动的、越来越近的未知威胁的躁动，卷起地上的血腥尘埃，扑打着那层摇摇欲坠的幽蓝光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