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倩儿拆绷带时,小桃特意把动作放慢了些。
纱布一圈圈落下,掌心的划痕己经淡成浅粉色,只有后脑勺还贴着块小巧的纱布,被长发遮得严严实实。
场务路过时笑着说:“倩儿姐真拼,这点伤还坚持拍戏,换了别人早请病假了。”
赵倩儿腼腆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拂过掌心:“小伤而己,别耽误了进度。”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片场的静水,不少人看唐夭夭的眼神都带了点探究。
唐夭夭正对着剧本默词,余光瞥见这幕,只是指尖在“楚青溪”三个字上顿了顿,又继续往下看——全网黑时连家门口的快递员都绕着她走,这点目光算什么?
第三天下午,刚拍完一场雨戏,唐夭夭的手机就在防水袋里震动起来。
看到“父亲”两个字,她赶紧跑到布景板后接起。
“夭夭,下周末回家一趟吧,我包了你爱吃的荠菜饺子。”父亲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和,背景里隐约有剁馅的咚咚声。
唐夭夭鼻尖一酸,笑着应:“好啊,拍完这场外景就回去。”
挂了电话,转身就撞见赵倩儿站在身后,手里端着助理递来的姜茶:“伯父的电话?”
“嗯,让我回家吃饺子。”唐夭夭擦了擦眼角的湿意,没注意到赵倩儿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
“伯父对你真好。”赵倩儿抿了口姜茶,语气淡淡的,“不像我爸,总催我赶紧找个稳定的工作,说演戏是不务正业。”
唐夭夭想起以前,她俩挤在出租屋吃泡面时,赵倩儿拿着剧本说:“等咱们红了,就让我爸看看,演戏也是正经事。”
那时候赵倩儿眼里的光,比现在片场的聚光灯还亮。
“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唐夭夭想接句暖心话,却被赵倩儿打断:“还行吧,就是最近总失眠,得靠褪黑素才能睡着。”
她说着晃了晃手腕上的细手链,是个奢侈品牌的新款,唐夭夭记得去年赵倩儿还说这种牌子“华而不实”。
两人忽然都没了话。
风吹过布景板,带着雨后的潮气,把空气里的尴尬吹得更浓了些。
唐夭夭看着赵倩儿被助理簇拥着走向休息室,背影窈窕却疏离。
她想起赵倩儿没红时,以前两人分吃一碗麻辣烫,赵倩儿把最后一颗鱼丸夹给她:“你比我瘦,多吃点有力气跑组。”
那时候她们会聊角色,会骂无良导演,会对着月光说要一起站在领奖台上。
可现在,赵倩儿聊的是新款护肤品,是某个当红男星的八卦,是她再也不提的出租屋岁月。
唐夭夭掏出手机,给父亲回了条“周末一定到”,又点开和赵倩儿的聊天框。
最新的消息还停留在上周,她发“加油”,赵倩儿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包。
原来有些关系,真的会在一路向前时,悄悄落在身后。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演好手里的戏,就够了。
远处传来副导演喊“唐夭夭准备”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把那些莫名的怅然甩开,快步走向片场。
唐夭夭的戏份收工时,夕阳刚漫过布景台的檐角。
她卸了妆换好便服,正打算回酒店泡碗面,就被柔柔拉住了。
“夭夭姐,倩儿姐的戏估计还有半小时就完了,”柔柔戳着手机屏幕,语气小心翼翼,“我看她这两天对你淡淡的,要不你请她吃顿饭?就当为前几天的事赔个不是,毕竟……”
毕竟角色是赵倩儿帮她争取的。
唐夭夭捏了捏衣角,心里那点别扭被这话压了下去。
她在娱乐圈没什么真心朋友,赵倩儿算是陪着她从跑龙套熬过来的,就算最近生分了,这点情分总还在。
“行,”她点头,“你去问问她想吃什么。”
柔柔跑了趟回来,说赵倩儿说拍完再定,让她先在休息室等着。
唐夭夭从下午五点等到六点半,肚子饿得咕咕叫,桌上的矿泉水喝了大半瓶,赵倩儿那边还是没动静。
正想去找找,柔柔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夭夭姐,倩儿姐拍完了!但导演说要临时调整戏份,让你去后山的A字棚开会呢!”
唐夭夭心里“咯噔”一下。
这几天她没少被刘导骂,有时候明明台词没说错,也会被挑刺“眼神不对”“气场太弱”,她憋着没吭声,全看在赵倩儿的面子上。
这会儿突然要调整戏份,十有八九是要删减她的镜头。
“知道了。”她扯了扯嘴角,刚要往外走,柔柔的手机响了,是她姐姐打来的,说己经到片场门口了。
“夭夭姐,我……”柔柔有些为难。
“你先走吧,”唐夭夭挥挥手,“这边我自己能应付。”
后山的路没修平整,晚风卷着草叶的潮气往衣领里钻。
唐夭夭越走越觉得不对劲——A字棚平时只拍夜戏,这会子黑灯瞎火的,哪像要开会的样子?
路过道具仓库时,一个场务模样的人迎面走来,见了她便指方向:“唐小姐?刘导他们在A字棚等你呢,快去吧!”
唐夭夭道谢,脚步却慢了半分。
那人眼神闪烁,说话时手一首攥着衣角,倒像是在刻意催她。
山风突然变大,吹得远处的树林哗哗作响。
唐夭夭摸出手机想给赵倩儿打个电话,却发现这里信号弱得很,屏幕上只有一格电在闪。
她忽然想起商砚州,心里那点不安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A字棚是用钢架和防水布搭的临时建筑,风一吹就嗡嗡作响,远远看去像个倒扣的盒子。
唐夭夭推开门时,里头的白炽灯亮得晃眼,空旷的大厅里只有道具箱堆在角落,连个人影都没有。
“有人吗?”她喊了声,回声撞在帆布上,闷闷的。
正疑惑着,眼角瞥见侧边有间小隔间亮着灯,门虚掩着。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刚要探头,后颈突然传来一股力道,猛地把她往前推——
“砰”的一声,唐夭夭结结实实地摔在隔间里,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还没等她爬起来,身后的门“咔哒”一声落了锁,紧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谁?!”她撑着地面抬头,隔间里只有一盏的灯泡,墙角堆着些废弃的铁丝和木板,空气里飘着铁锈味。
她扑到门边,使劲拧门锁,纹丝不动。
“开门!你们干什么?!”她拍着门板喊,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单薄。
外面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帆布的呜咽声。
唐夭夭这才彻底慌了——到底是谁故意把她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