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长扬看唐夭夭还傻站着,眉头微蹙:“吓傻了?要不要去旁边休息会儿?”
唐夭夭这才回过神,指尖冰凉,声音还有些发颤:“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蒋长扬淡淡道,“刚才推的力度,顶多让她退两步。”
唐夭夭猛地抬头看他,眼里的震惊藏不住——全场那么多人,只有他说相信她。
蒋长扬被她看得不自在,轻咳一声:“我只是就事论事,快去准备吧!下一场你还有戏份。”
他转身要走,却被唐夭夭叫住:“蒋老师,谢谢你。”
蒋长扬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月光落在唐夭夭脸上,她眼眶红红的,却没掉泪,倔强得像株被风雨打蔫却不肯弯腰的野草。
他忽然觉得,这姑娘或许不像传闻中那么不堪。
“好好演戏就行。”他丢下这句话,大步走向布景台。
唐夭夭站在原地,望着蒋长扬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发颤的手。
夜风卷着片场的尘土,吹得她眼睛发酸。
她掏出手机,翻到商砚州的对话框,手指悬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打字——说什么呢?说自己又闯祸了?说没人相信她?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兜里。
不管别人信不信,她得把剩下的戏演好。
这是她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不能就这么砸了。
唐夭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剧本。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片场意外,当年刚入行时被道具砸到腿,也是咬着牙拍完了整场戏。
化妆师补妆时夸她:“夭夭姐,你这心态真稳,换了别人早慌了。”
她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只有自己知道,手心的冷汗攥湿了多少张纸巾。
晚上收工时己近十一点,卸妆水擦过脸颊,把最后一点楚青溪的戾气也擦掉了。
回到酒店房间,柔柔刚泡好泡面,就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赵倩儿回来了。
唐夭夭把泡面推给柔柔,起身就往隔壁走。
敲门进去时,赵倩儿正坐在沙发上看剧本,后脑勺贴着块纱布,双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像两只雪白的棉手套。
“倩儿姐。”唐夭夭声音放得很轻,“医生怎么说?”
赵倩儿抬头笑了笑,举了举缠着绷带的手:“小伤而己,就是得几天不能碰水,后脑勺也没事,就是擦破点皮,你别往心里去。”
“可我……”唐夭夭想说自己真的没用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说这些,倒像是在推卸责任。
“真不怪你。”赵倩儿放下剧本,语气诚恳,“后山坡本来就不平,我当时没注意脚下,才会摔得那么重,再说演戏嘛,磕磕碰碰难免的。”
她身边的助理小桃突然哼了声,往赵倩儿手里塞了个苹果:“倩儿姐就是心善,有些人可未必这么想,下次再有对手戏,还不知道会不会‘不小心’推得更重呢!”
“小桃!”赵倩儿皱起眉,“别胡说。”
唐夭夭脸上一阵发烫,捏着衣角低声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关上门的瞬间,后背还贴着墙,就听见柔柔在身后嘀咕:“这小桃明摆着针对你嘛,刚才在片场就看她眼神不对。”
唐夭夭没接话,走到窗边推开玻璃。
邻城的夜空比广城干净,星星像撒了把碎钻,亮得能看清边缘的光晕。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说的,好人去世了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惦记的人。
“柔柔,”她回头问,“你说人真的能变成星星吗?”
柔柔正啃着泡面,含糊不清地说:“夭夭姐你傻啦?星星都是星球,离地球好几光年呢,怎么会是人变的。”
唐夭夭被噎了一下,哭笑不得——这姑娘,倒是比商砚州还不会说话。
可不知怎么,她忽然很想听听商砚州会怎么怼她。
那家伙要是在,肯定会翻个白眼说“几岁了还信这种鬼话”,说不定还会补一句“与其操心星星,不如想想明天怎么演不砸”。
虽然毒舌,却总能把她从莫名其妙的情绪里拽出来。
柔柔见她盯着手机出神,戳了戳她胳膊:“想什么呢?”
唐夭夭指尖一顿,犹豫了几秒,说道:“就是邻城的星星很亮,比广城的亮。”
唐夭夭抬手揉了揉柔柔的头发,把剩下的半盒泡面往她面前推了推:“快吃完去睡,明天还得早起呢!”
柔柔嘴里塞着面条,含糊应着“知道啦”,收拾碗筷时还不忘回头叮嘱:“夭夭姐你也早点睡,别想太多。”
房门轻轻合上,房间里瞬间静下来,只剩空调出风口的微风声。
唐夭夭重新走到窗边,邻城的星星还在眨,亮得有些晃眼。
她拉了把椅子坐下,膝盖上摊开今天的剧本,楚青溪的台词被红笔圈了又圈,可目光落在“嫉妒”两个字上,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白天的画面像老电影似的在眼前转——赵倩儿缠着绷带笑说“不怪你”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
小桃阴阳怪气时,赵倩儿那句“别胡说”更像在做戏。
还有蒋长扬那句“我知道”,声音不高,却比片场所有的议论都让人踏实。
夜风卷着楼下的夜市声飘上来,有情侣笑闹着走过,声音甜得发腻。
唐夭夭忽然自嘲地弯了弯唇——她这是怎么了?不过是演场戏,摔了个人,怎么就纠结起人心来了?
或许是太久没被人真心待过,蒋长扬一句“我知道”,就让她觉得像抓住了浮木,又或许是娱乐圈的假意见得太多,赵倩儿那套“姐妹情深”,反倒让她浑身不自在。
不知坐了多久,窗外的星星暗下去些,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唐夭夭合起剧本,指尖在“楚青溪”的名字上轻轻敲了敲——这角色一生都在争,争霍子舒的目光,争不属于自己的缘分,最后落得一场空。
她唐夭夭才不要这样。
或许人心本就复杂,或许是她想太多,但没关系,她只要演好自己的戏,走稳自己的路就够了。
至于那些藏在笑里的刺、裹着糖的刀,总有一天,她能笑着接得住。
就像商砚州那毒舌所说的,眼泪换不来角色,但实力可以。
窗外的星星渐渐隐进晨光里,唐夭夭拉上窗帘,被窝里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余温,像有人悄悄在她枕头下塞了颗糖,甜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