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乃是庶出,不过因为她母亲出身青楼,赵长文不喜她,赵老夫人也很厌恶,故而她还没及笄,就被许给人家做小妾了。
可惜出府那日,她在袖口藏了把剪刀,等到了那人家,丫鬟一掀开轿帘,这才发觉她身子都凉了。
这事儿算赵府理亏,赵长文为此赔了不少钱,还把庶出的三小姐也给许了出去。等三小姐及笄后,因为有前车之鉴,出府那日,她被捆的严严实实。
四小姐也是赵夫人所出,今年十四岁,不过赵长文已经给她定了亲,听说明年及笄就要嫁过去。
五小姐是庶出,今年才十岁。
至于之后生下来的女儿,赵府对外的说法是:福气不好,身体弱,养不活,全都夭折了。
至于真相如何,只有他们自已人知道。
夏儿带着姜青时逛到了内宅的园子,里头种了好些个花草,红的紫的挤在一起,倒是怪好看的。
靠近一个小红亭子时,姜青时听见一个女孩儿的哭声,还伴随着几个人的笑声,夏儿面色微变,正要出言阻止,可姜青时已经大步走向了小亭子。
看她们的装扮,那几个笑的人应该是几个丫鬟,边上还坐着一个妇人,但衣着算不上华丽,应当只是个奶娘。
那婆子道:“五姐儿哭什么?不过是一碟桃花糕,丫鬟们吃也就吃了,您一个主子,难道还要和咱们做下人的抢吃的不成?”
亭子中间站着个小孩,长得面瘦肌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不怎么合身,短了一截,露出了手腕和脚踝。
她似乎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一个劲儿的哭,哭声也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哭什么?”一个丫鬟推搡了她一下,“吃你点儿糕点,犯得着吗?你这小丫头真小气。”
“饿……”小女孩委屈的开口,“可是我饿。”
那婆子面色一变,呵斥道:“五姐儿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偌大一个赵府,还能饿着你不成,分明是你自已挑食,不肯吃饭!”
小女孩咬着唇,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流着眼泪,哭声也小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姜青时走上前去,冷眼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这个小孩身上。
她怀里的夜近白也看向那小孩,虽然他不是人,可瞧着这小娃娃的样子,还是生出了些许怜悯。
这几个丫鬟婆子不认得姜青时,见她衣着朴素,头上也只别着个木簪,便当她是新来的下人。
那婆子不客气地道:“刚来的吧?我劝姑娘还是先学学我们府里的规矩,免得冲撞了……”
“李嬷嬷,”夏儿急忙打断她的话,“这位是揭了皇榜的神医,来给老爷治病的,老夫人特意让我领着神医在府里逛逛。”
夏儿是赵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地位不一样,能让她亲自领着逛赵府,想必这位姑娘也不一般。
那婆子当即变了脸色,赔出一副笑脸,起身道:“姑娘,对不住了,小人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把您认错了,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群丫鬟也吓个不轻,纷纷低着头认错。
夜近白甩着尾巴,有些傲气地仰着头。
五小姐抹了抹泪,望着他。
姜青时倒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向亭子中央的那个小女孩,从刚刚几人的对话中,她意识到这是赵府的五小姐,明明十岁了,但看起来才七八岁的样子。
而且哪怕是庶出,那也是主子啊,这些下人怎么敢这么欺辱她?
她微微皱眉,正要说什么,那婆子却又道:“姑娘,您是客人,这是我们赵府的家事,您莫要放在心上。东北角有一池子荷花,开得可艳了,您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姜青时看向其他丫鬟,她们虽然有些害怕,却没有丝毫愧疚和悔过的意思,显然并不觉得欺负这么个小孩子有什么不对的。
她不自觉沉下脸来。
见姜青时似乎要不依不饶,夏儿忙把她拉到一旁,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是老夫人吩咐的。五小姐八字不好,若是对她太好了,恐怕留不住。况且自小磨砺着性子,日后到了婆家,也能好过些。”
姜青时怀里的猫叫了几声,像是在骂着谁。
姜青时回头看了眼那小女孩,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儿,站在亭子中间,脸上还带着泪痕,正眼巴巴地望向自已,但很快就被那婆子察觉到了,拉了个丫鬟过来,挡住了她。
姜青时收回目光。
她不信夏儿的话,虽然这明显是赵老夫人授意的,但肯定不是为了让五小姐平安长大,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民间的一些偏方,说什么对女儿恶毒一些,才能吓得那些个女娃娃不敢投胎。
从九灵山到景安城的这一路上,姜青时见惯了太多这样的事情。
好像生不出儿子,就一定是女人的肚子不争气,女儿抢了儿子投胎的机会一样。
她微微弯了唇角,像是有几分嘲讽,可夏儿仔细看过去时,她又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
“老夫人这法子不对,”姜青时缓缓开口,“不瞒姑娘,我虽然只是个山野大夫,却也略懂玄门之术,关于五小姐八字不好一事,在下有别的法子可以治。”
夏儿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动了动唇,正要说些别的,可姜青时完全不给她机会,直接转身就走回了亭子,然后停在五小姐面前,掏出一张手帕,递到她面前,轻笑道:“小姑娘,不要哭,擦擦泪。”
那婆子有心阻拦,却见跟过来的夏儿摇了摇头,于是把话咽了回去。
夏儿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姜姑娘看着性子柔弱,却偏偏固执倔强,既然她想去见老夫人,挨几句埋怨,她也不拦着。
毕竟常言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五小姐看着那种白白净净的手帕,没有接,小声嗫嚅道:“我、我不干净,会弄脏的。”
姜青时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你这么可爱,它能被你使用,是它的福分。”
见五小姐没有动,她索性轻轻帮她擦了眼泪。
女子凑近时,衣袖带着淡淡的药香味,闻起来有一丝丝的苦涩,但却让五小姐觉得很安心。
像是她摔破膝盖后,姨娘抱着她,鼓着腮帮子给她吹出来的凉风。
她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