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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脸，也就不知道姜青时此刻在想什么。
但不知为何，夜近白还是在心底感受到了一丝悲凉，他下意识往姜青时怀里靠了靠，用头轻轻蹭了蹭姜青时的膝盖。
姜青时没有看他，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赵夫人因为姜青时那句话久久没有言语，过了许久，她才道：“我常年困于后宅，出不去，消息也不灵通，我只知道赵长文和秦良远有来往，而赵长文跟徐国公交好。”
她看着姜青时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国公府权势滔天，又与世家之首的谢家结了姻亲，你要想清楚。”
“蚍蜉撼树，自寻死路。”她凝视着姜青时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姜青时却只是一笑，声音温和却也坚定：“千里之堤尚且可以溃于蚁穴，又怎知蚍蜉不可撼树呢？况且……”
她顿了一下，声音慢了一些：“纵使徒劳无功，我也不悔。”
什么都不做，那才叫真正的后悔。
赵夫人望着她，片刻后，露出一个微笑，端起茶杯，冲她一敬，道：“那就预祝姜姑娘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姜青时要端起茶杯回敬，却突然想到这是夜近白用过的杯子，停住了动作，目光不自觉瞥了夜近白一眼。
夜近白当即不干了，用爪子拍拍姜青时的膝盖。
夜近白：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嫌弃我？
姜青时默默放下杯子，意思很明确：嗯，嫌弃，特别嫌弃。
赵夫人自然知道姜青时尴尬处境，有些忍俊不禁，道：“没事的姜姑娘，在我面前不必讲什么礼数，刚刚那杯茶是我对你的祝愿，无关礼节。”
姜青时冲她一笑，然后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赵夫人有些好奇。
姜青时解释道：“这里面有一枚假死药，服下之后会让人陷入假死，持续整整七天，七天后自然苏醒。若是日后我失败不幸死了，您就把这枚丹药喂给您女儿，让她逃离赵府这个牢笼吧。”
这枚假死药是临别之际，姜夕颜给她的，她说若是日后有一天，姜青时真的让人抓住逃不了的时候，这枚丹药也许可以让她有一线生机。
但姜青时觉得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那就证明她们失败了，她绝不愿意一人苟活。而且退一步讲，都到那步了，那群人肯定也不会愿意给她留个全尸，说不定凌迟都算是轻的。
假死药与其放在她这里不见天日，倒不如送给赵夫人，至少能给她的女儿换取一线生机，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赵夫人没有立马接，而是看着那青白色的小瓷瓶道：“你觉得能逃去哪里呢？这天底下哪里不是女子的枷锁呢？只要生成女儿身，就注定一生凄苦，不得善终。”
所谓的女子命好，也不过是嫁了个还算是可以的男人，有对还算讲理的公婆，然后生了几个还算孝顺的儿女，从此便把自已一生的时间都投入在这几人身上。他们好，她才好，他们不好，她只会更不好。
哪里都是一样的，哪里都是一样的苦。
“命好”的女子是身边的人过得好，命不好的女子最苦的却只有她一个。
姜青时沉默了一下，而后她抬起眼，缓缓道：“我会试着去改变这个是世道的。”
“你说什么？”
姜青时的那句话声音很轻，赵夫人并没有听见。
姜青时笑了笑，却并不重复，而是道：“可活着总有希望，不是吗？”
赵夫人没说话，只是盯着那瓷瓶，似乎在想什么，最后伸手将瓷瓶收了起来，“多谢姑娘。”
“先别谢，我可是有要求的，”姜青时眉眼弯弯，“我希望您能跟我讲讲那位故人的事。”
赵夫人原以为她会要什么贵重的珠宝或者药材，没想到却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一时间愣住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开始回想有关那位故人的事。
其实她们的关系不算特别熟，只是因为那时候秦良远是皇城新贵，前途大好，所以赵夫人为了赵长文的仕途，不得不与她结交，可惜那女子是个榆木脑袋，对她话里的深意总是一知半解，时不时就气得赵夫人头疼。
真正对她改观，是在一次宴会上。
彼时，女眷们在后花园赏花，一位小姐突然掉进了湖中，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榆木脑袋就紧跟着跳了下去，把那位小姐捞了上来。
然而上岸之后，被救的小姐并不见得多欢喜，岸上的女眷们也大多神色各异。那小姐草草谢过之后就去换衣服了，独留那个榆木脑袋湿漉漉的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赵夫人知道她愚笨，肯定没有带多余的衣物，于是就将她带到屋中，把自已的干净衣物借给她。
榆木脑袋谢过她之后，就一声不吭的换衣服，赵夫人原以为是这家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暗自在心底难受，但谁知她穿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有些着急道：“坏了，我忘记提醒那姑娘喝参汤了，她面色发白，想必身子骨虚弱，在冷水中走一遭，只怕要感染风寒。”
赵夫人：“……”
那小姐会不会生病，她不知道，但眼前人的脑袋肯定有病，还是大病，无可救药的那种！
榆木脑袋说完急匆匆就要出去，似乎想立马找到那个小姐仔细叮嘱一番，赵夫人急忙拉住她，一面为她整理衣服，一面强忍怒气和她解释道：“刚刚落水的姑娘是王大人家的庶女，听闻王大人有意要把她许配给一个纨绔，她应当是不情愿的，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出戏。”
“戏？什么戏？你是说今日的戏班子，是那位姑娘请来的吗？”
赵夫人给她系腰带的手顿住了，恨不得加大力度，把这个榆木脑袋勒死。
怎么会这么蠢呢？
但赵夫人还是忍了下来，手上的的动作依旧温柔，等做好一切后，她抬头对上了女子澄澈的目光，干净如溪水，不染半点尘埃，照着自已的影子，安安静静的。
她怎么忘了呢？
榆木脑袋和她不一样，不是出身那种尔虞我诈的世家大族，没有自小见着家族中的勾心斗角，她来自山野，传闻还是从九灵山下来的神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