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府里的厨子吗?
又或者是端菜的丫鬟?
姜青时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但事关她母亲,她必须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李姨娘隐约从姜青时的问话中察觉到了什么,她试探着问:“姑娘是觉得,有人要害那个畜生吗?”
她已经不想装了,直接骂上了赵长文畜生。
姜青时不想把她扯进来,只道:“不是,就是在想赵大人的病因而已,不过没事,我能治好他。”
果然,在姜青时说完这话后,李姨娘的脸色不大好,她下意识道:“那样猪狗不如的畜生,死了倒也干净。”
不过看她的表情,明显是不知情的,姜青时断定她不会下毒之人,但没准儿那个下毒之人和她有关系,毕竟她女儿刚死没多久,赵长文就病倒了,像是在为那个可怜的女婴报仇一样。
可看李姨娘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太亲近的人,至少她在府里被关了几个月,却没有什么亲人来看过她。
突然,姜青时想到了什么,温声道:“姨娘莫要太难过了,有些人的报应不是不到,而是时候未到,您只要好好活着,总会有希望的。况且这府里也不全是恶人,至少有人护住了您,不是吗?”
果然,李姨娘下一刻便道:“夫人是个好人,从不与我们这些小妾为难,只可惜被家里人安排,嫁了这么个畜生。”
姜青时觉得自已应该去见见这位赵夫人,虽然先前给赵长文治病的时候,她一直在场,可却没给姜青时留下什么印象,仿佛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一样。
这样一个女子,会是幕后之人吗?
可为什么呢?
只是单单给府里那些可怜的女子报仇吗?
赵长文可是她的丈夫啊,在这个以夫为天的世道下,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更何况,她嫁给赵长文已经几十年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她怎么会突然就翻脸呢?
姜青时觉得不太可能,不过赵夫人确实有嫌疑,而且就算她不是凶手,没准儿也知道些实情。
李姨娘叹息一声,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稀里糊涂的过着,好像我们这些做女人的,生下来就是错。”
姜青时沉默了一下,道:“不是。”
“什么?”李姨娘没有反应过来。
姜青时一字一顿道:“生而为女子,并没有错。万物生而平等,没有尊卑贵贱之分。”
李姨娘没念过书,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对姜青时的话听得一知半解,她愣了愣,只能凭着自已过往见到的事情回道:“可是这天底下的女子都过好苦啊。”
她想到了自已年少时住的镇子,因为靠着皇城,粮食倒是够吃的,没有怎么饿肚子,只是家中存不下什么银钱,于是为了给弟弟娶妻,爹娘将她卖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啊,给弟弟娶完妻,还能够他们家一年的开销。
可到了赵府,她才发觉五十两不算什么,有时候,可能赵府的一顿饭都不止五十两。
第一次与赵夫人见面时,她随手赏的簪子,就要上百两。
她那时候觉得赵夫人命真好,出生在富贵之家,又嫁了个前途大好的大官,可后来她才意识到,同为女子,不管出身如何,不管多有才华,她们都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就够了。
只要能生儿子就好了。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是有罪。
她这个身份低贱的妾室有罪,名门贵族出身的赵夫人,也有罪。
李姨娘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没钱的人家会卖女儿,有钱的人家也会卖女儿,不管如何,女人天生就是要被卖的。”
她苦涩的笑了笑,道:“我值五十两。”
姜青时沉默了。
夜近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喵喵叫着,希望姜青时能给他一个解释。
猫爪拍在手背上,姜青时这才回过神来,她摸了摸夜近白的头,缓缓开口,像是在回答李姨娘,又像是在对自已说。
“这世道错了。”
“但没事的,总会有人要去改正它。”
李姨娘听不懂,但她觉得姜青时是个很厉害的人,至少她身为一个女子,却敢抛头露面,还有一身精湛的医术,这是她之前从未想过的。
她隐约意识到,这位厉害的姑娘要去做什么更厉害的事。
于是她道:“姑娘,我虽然不懂你想做什么,但我还是由衷的祝愿你能成功。”
姜青时对她笑了笑,道:“不要想太多了,好好活下去吧,万一……万一有一天,这世道就变了呢。”
李姨娘并不这么觉得,可眼下姜青时这句话却让她无端生出了些许希望,她迟疑着,喃喃道:“但愿吧。”
姜青时笑了一下,还要说什么,门却被敲响了,小桃的声音传进来。
“姜姑娘,您好了吗?”
她在门外听的不大真切,就听见李姨娘的哭声了,然而哭声消失之后,屋内便静了下来,隐约能听到一点声音,却不知道具体说的什么。
她实在很担心,便忍不住出声询问。
“好了,你进来吧。”
小桃推门而入,就见姜青时和李姨娘都安稳的坐在凳子上,李姨娘虽然双眼通红,大哭了一场,可看起来却很清醒,似乎疯病真的被治好了。
而姜青时看上去毫发无损,想来并没有被伤到。
她这才松了口气,要是这两个人有一个出问题了,只怕夫人会责骂她。尤其是姜青时,要是受伤了,只怕赵老夫人得打死她。
姜青时抱着夜近白,站起身来,向李姨娘告辞,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您多加休息吧。”
李姨娘下意识站起来,想送送她,又想起自已还在禁足中,若是出去让那些心不好的下人看见,只怕会给姜青时带来麻烦。
她只能道:“谢谢你,姜姑娘。”
姜青时冲她一笑,道:“姨娘,您客气了。”
走出李姨娘的屋子,外头的斜阳已经差不多落完了,府中点起灯笼来,远远能瞧见前院的灯火,明亮的与此地仿佛不是同一个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