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子,挺会找地方啊?这破屋顶风水不错,适合思考狗生,还是…思考怎么当个被人抛弃的可怜虫?”
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一丝幸灾乐祸的调侃,正是来自那只不知何时也溜了回来的老狗——大黑。
陈凡的身体猛地一僵,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而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这只嘴贱的老狗。
只是,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去和它斗嘴。
他依旧保持着背靠屋脊的姿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天边那轮孤寂的明月,仿佛没有听到大黑的声音一般。
大黑见陈凡不理它,似乎也不在意,迈着它那西条小短腿,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陈凡的身边,然后纵身一跃,轻巧地跳上了屋顶,蹲在了他的旁边。
它先是伸出狗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啧啧,这股子酒味儿,隔着八百里都能闻到。我说小子,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准备把自己淹死在酒缸里,好让那对狗男女给你烧柱香?”
它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刻薄,那么的…不合时宜。
陈凡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仿佛想将自己与这个充满恶意和嘲讽的世界彻底隔离开来。
大黑见状,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狗眼微微转了转,似乎觉得光用嘴说还不够刺激,它伸出那只毛茸茸的、沾着些许泥土的爪子,不轻不重地扒拉了一下滚落在陈凡脚边的那个空酒壶。
“哐当。”
酒壶发出了一声轻响。
大黑用鼻子凑近壶口,使劲地嗅了嗅,然后露出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嫌弃到扭曲的表情,咂了咂嘴,评价道:“啧,这他娘的是什么破酒?馊了吧唧的,还带着一股子马尿味儿!小子,你这品味…可真够独特的啊!这种玩意儿你也喝得下去?”
它的声音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仿佛陈凡喝的不是酒,而是什么剧毒之物一般。
陈凡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痛苦和迷茫的眼睛,看向了蹲在身边的大黑,声音沙哑地说道:“关你屁事?”
这大概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唯一有心情说出口的回应了。
“哟呵?还知道顶嘴了?” 大黑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来了精神,狗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看来还没醉死嘛。我还以为你小子准备效仿那些话本里的痴情种,为情所困,一蹶不振,然后找根绳子吊死在这破屋顶上,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它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又用那双小眼睛上下打量了陈凡一番,继续毒舌道:“不过话说回来,就你现在这副德行,鼻涕眼泪糊一脸,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算真吊死了,估计也没哪个说书先生愿意编排你。太他娘的…没出息了!”
“为个女人,至于吗?”
“不就是被人家甩了,不就是看着人家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甜甜蜜蜜,双宿双栖,早生贵子……咳咳,说远了。”
大黑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说得有些过火,连忙咳嗽了两声,试图掩饰过去,但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的戏谑光芒,却丝毫未减。
陈凡听着大黑这番毫不留情、甚至可以说是恶毒的嘲讽,心中的那股无名火再次被勾了起来。
他猛地转过头,怒视着这只幸灾乐祸的老狗,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懂什么?!你一只狗,知道什么是感情吗?!”
他此刻的心情本就糟糕到了极点,大黑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他那根紧绷的神经,几乎要彻底断裂。
“嘿,小子,你这话可就说错了。” 大黑闻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狗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深长的笑容,“老子虽然是只狗,但老子活的年头,比你和你祖宗十八代加起来都长!老子见过的痴男怨女,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那点小情小爱,在老子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与它外表极不相称的沧桑和…嘲弄。
“不就是失恋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天底下的女人多得是,少了一个歪脖子树,还有整片森林等着你去祸害呢!哦,不对,就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估计也就能祸害祸害耗子洞了。”
“再说了,那小丫头片子,眼光也不怎么样嘛。放着你这么个…呃…虽然现在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好歹也算是个活人的潜力股不要,偏偏看上那个小白脸。哼,迟早有她后悔的时候!”
大黑一边说着,一边还用那只扒拉过酒壶的爪子,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陈凡的肩膀,一副“哥们儿都懂”的架势。
陈凡被它这番连珠炮似的毒舌攻击,以及那故作老成的姿态,弄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心中的那股郁结之气,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一些。
他看着眼前这只上蹿下跳、口沫横飞的老狗,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损友”在身边,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在他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还有这么一个家伙,肯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打扰”他,来“慰问”他,不让他一个人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虽然,这种“慰问”的方式,实在是…太他娘的欠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