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凌遥光手指猛地掐住男子脖颈,这次是真使了三五分力。
她清楚,只要她再稍稍一用力,绝对能把这男子脖颈掐断。
“你可知这明黄色金丝龙袍天下仅两人能穿?”凌遥光怒目睨着他。
那被她掐着脖颈的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手上竟还在继续接着解着白袍。
周遭环境飞速变化,原本素雅的阁楼像是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很快变成富丽堂皇的宫殿,入目是雕梁画柱,内饰极尽精致奢华,还不时有鸟叫声与蛐蛐叫声。
声声传来。
凌遥光紧锁眉心,她对这眨眼间的巨变虽无半点畏惧,但眸子惊诧是无可掩饰的。
跪在地上的男子自顾自站了起来,他身躯颀长,比她高出半个头颅还多。那身素净的白衣也随着他站起来而彻底褪去。
凌遥光手往下一用力,男子被迫坐到了床上。
他却没有半分惊恐,竟还解着自己身上黄袍,即便性命都被捏在凌遥光手中。
那身明晃晃龙袍也很快褪下,若说他擅自穿龙袍只是让凌遥光动怒,那这身衣裳真是生生踩到凌遥光厌恶点上了。
翠绿绸缎长衫绣百蝶,蝴蝶翅膀上点缀着五彩的丝线,红如烈火、粉若桃花、蓝似深海、紫比罗兰,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其腰间香囊玉环配了七八个,香气首熏脑子,动时叮当作响。
好一个开屏孔雀。
“桀桀桀桀桀桀……”
贱兮兮的声音扰得凌遥光头疼,手中力道忍不住加深,可男子非但没有被她掐死,奸笑声反而越来越大。
她目光回到男子脸上。
却见男子俊逸的脸庞无有任何变化,只是表情异常欠揍。
他眼尾一挑,鼻子略皱,嘴角上扬,轻浮又浪荡。
“桀桀桀”的怪笑不断从那嘴中发出,凌遥光只觉太阳穴突突疼,掐着他脖颈的手未动,另一只玉手一巴掌冲着他左脸扇了过去。
“闭嘴,不许怪笑,不然本宫掐死你!”凌遥光情绪向来稳定,少有如此动怒的时候。
怪笑声没有了,可男子被打后丝毫没有悔意,脸上还是那副贱兮兮的表情,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右边嘴角。
他这动作让凌遥光恶心至极,像是自己的手被他舔了,掐着他脖子的手也瞬间收回来,她觉得自己急需净手。
“快来抱抱,娘子~”
男子像是没有察觉凌遥光的厌恶,说着张开手臂就要去揽凌遥光的腰肢。
那声娘子极腻歪又难听,仅仅两个字音调却像山路转了十八个弯,尾音还轻浮上扬。
凌遥光赶紧松开他脖颈,急急向后退了两步,她虽不知“娘子”为何意,但也能反应过来定是男女之间极为亲密的称呼。
“!放浪!”她骂道。
男子就该羞涩内敛,虽然偶有一下主动未尝不可,但像他这样成何体统?!
“非要叫妻主吗?那好吧,妻主,云明求您抱抱呢。”男子微微皱了下眉,脸上很快又是一副讨赏的样子。
他说着,站起来走了几步,在凌遥光半步之远又伸出手臂,张开怀抱。
“滚!”凌遥光对眼前这百蝶锦衣男子可谓是厌恶至极。
她一掌带着七八分内力打在男子胸口上,料想他会顿时吐血而亡。
可他非但没有吐血,甚至连身子都没晃分,还稳稳地站在原处。
胸口炙热的温度透过百蝶长衫有些灼手,砰砰有节奏的心跳传来。
凌遥光怔了一瞬,赶紧收回手。
那男子却快她一步,把自己的手贴在了她手背上。
灼热从掌心掌背两面传来,凌遥光眉心蹙得很紧。
“娘子是喜欢为夫的对不对?娘子想摸为夫随时可以,伸进去摸都可以,娘子手好软。”男子闭了眼,一脸享受模样。
凌遥光又气又恼,胃里酸水翻滚,她把手迅速抽了回来。
那男子倒是也没有再拉她手,只是略有些伤心地看着她,委屈巴巴地问:“妻主不摸了吗?”
“滚!滚!给本宫滚!”凌遥光呼吸急促,胸口快速起伏。
雾气以很快的速度加重,凌遥光几乎看不清男子近在咫尺的贱兮兮表情,鸟鸣和蛐蛐叫声也逐渐拉远,慢慢消失。
“遥光?醒醒,是梦魇了吗?快醒醒,母皇在呢……”
凌遥光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着,身上白布衣己经被汗水浸透。
等看清是在自己寝宫,塌边坐着一身龙袍的母皇,凌遥光才彻底回过神来。
她来不及穿鞋袜,赶紧下床给母皇行礼。
“母皇恕罪,儿臣梦魇,惊了母皇。”
凌苒眼中滑过一丝落寞,伸手想去拉起凌遥光,最终手只停在了半空,挥了挥。
她自知对不起这个女儿,可心里究竟觉得女儿对她太过冷淡了。
她对自己似乎只有臣对主的敬,却无半分女儿对母亲的依恋,哪怕明天一过就要天人永隔,她对自己还是这么疏远。
“起来吧。”凌苒叹了口气。
凌遥光谢过母皇后站了起来,母女二人相对无言。
凌苒看着女儿的眉眼良久,这眉眼有几分像自己,更多的却像那个十年前消失的男子。
长女性子是随了那男子,如此冷淡。
良久,凌苒忍不住开口,问出了那个她在心底压了十年的问题,“遥光,母皇对不起你,你……怨恨娘吗?”
凌遥光听了这话一愣,寝殿中只有两盏微弱的烛灯亮着,她看不清母皇的神情,却是赶紧跪在了地上。
“母皇,儿臣不敢。”
凌遥光弄不清她有什么好怨恨母皇的。
是她住的宫殿不够大?布置不够奢华?还是私库珍宝不够多?亦或是穿的衣裳不够华丽?
可这些都是自己选的呀!
那难道是官职不够大?
可她现在与皇妹平起平坐,己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她有什么该怨恨的呢?
凌苒听了这句“不敢”心头一凉,凤眸紧紧闭上,缓了片刻又睁开。
“遥光,母皇只有你与诚儿两个孩儿,十年前……母皇真的是难以抉择。”她忍着寸寸刀割般的心痛解释。
凌遥光点了点头,神情未变,“儿臣知道,母皇说过,皇妹比儿臣更适合执掌天下。”
这是从大魏利益出发的事实,却也是凌苒与凌遥诚私下谈话。
凌苒凤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自己与二女儿的对话被长女听去。
寝殿窗棂外,凌遥诚听了这话,紧紧握着从灵山寺求来的一道符纸,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