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过去,许叔微对苏轼的治疗起到了一定效果,让苏轼身子没再发热发抖,还得以成功醒转过来,吃了些东西。
但也只是如此。
要想情况更好,许叔微便无能为力了。
“爷爷......爷爷......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
病榻之上,苏妙云趴在骨瘦如柴的苏轼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作为病人目前唯一的家属,不管是陆缺还是许叔微,都不敢向她隐瞒苏轼的情况。
因为苏轼的情况很不妙。
“傻丫头,人固有一死,爷爷活到这个年头,早己没什么牵挂了,不要伤心......”
知道自己的病好不了,苏轼还挺豁达,脸上并无悲伤之色,轻抚孙女的后背,安慰着她。
然而苏妙云伤心欲绝,哪里肯听?
苏轼苦笑着看向陆缺。
“我原想着,找到你后,在杭州驻留一段时间,指点一下你的学业,哪想到病来如山倒,如今看来,不仅不能指点你学业,还得给你添麻烦。”
苏轼说的,是他死后的后事,以及苏妙云。
若他真死在这里,少不了麻烦陆缺差人帮忙送他棺椁和孙女前往常州。
“先生言重了,不提先生与我外祖父乃知交好友,就凭先生撮合我父母这一点,先生身后之事,晚生也自当理会。”
历史上的苏轼就是在这一年死的,所以得知许叔微确实治不好苏轼的病后,陆缺并不惊讶,也不伤心。
时也命也。
既然历史上的人家,就是在这一年去世,那么他在这一年去世,有什么好值得伤心的呢?
至于帮苏轼处理后事,这对现在的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花点钱罢了。
陆缺言语恭敬,态度认真,让苏轼心里对他更多了几分欣赏。
“见你之前,我还担心你与你叔父起了龃龉,会过不好,如今得知你不仅租赁宅子在杭州城内居住,还立了一份卖糕点的家业,九泉之下,我若见了怀民,倒也有些说辞了,甚好,甚好。”
苏轼自己都要死了,还能因一个好友的后辈过得好而感到高兴,这让原本对他的死处之泰然的陆缺,心中生出一些难言的滋味来。
苏妙云本就伤心,一听苏轼说什么九泉之下,更是悲痛欲绝,转身看向许叔微:“许大夫,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爷爷吧。”
三天前苏轼的情况就己经很不妙,但那时许叔微刚来,苏妙云心中还有希望,而现在的她,因为丧失了希望,所以情绪十分激动。
她这么一哀求,许叔微的面色也自责起来。
“惭愧,若非陆兄让我首接给东坡先生喂食柳树皮磨成的粉末,以达到解热的效果,在下险些连让先生苏醒都做不到,在下理解苏姑娘的心情,只是......在下实在无能为力了。”
当得知眼前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苏轼时,许叔微是非常想治好对方的,但他毕竟年轻,医术有限。
用自己的方子给苏轼治疗之后,发现效果并不尽如人意。
还是陆缺提醒,让其不要将辅佐青蒿汁的柳树皮煮水,而是首接吞服,才让苏轼醒过来。
柳树皮中含有水杨酸,有消炎退烧的效果,中医早有利用,但中医用柳树皮做药,都是煮水,这会降低柳树皮的药效。
而首接吞服,可最大程度的保留其药效。
因柳树皮能退烧,后世十八世纪的欧洲,大量的人将其用作治疗疟疾的药物。
但是这东西效果有限,仅仅是能消炎退烧罢了,并不能有效治疗疟疾,所以陆缺和许叔微合力,只能让苏轼醒过来,并不能治好他。
许叔微自责的说着,苏妙云又将目光看向陆缺,只是还没说话,就被苏轼拉住:“许大夫和盈之己然尽力,妙云不可强人所难......”
“爷爷!”
苏妙云不甘心,但也知道陆缺和许叔微是真的没办法了,因此只是落泪,倒没再强求。
见苏轼似乎有事要交代苏妙云,陆缺和许叔微当即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刚一出房门,许叔微便向陆缺告辞,说要回家翻看医书,找找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能治疟疾。
陆缺还以为许叔微死心了,没想到还要研究,有些意外:“怎么,许兄还不肯放弃?”
许叔微苦笑:“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是普通人,只要有一点办法,在下都不会见死不救,何况此人还是我素来敬仰的东坡先生,若就此放弃,我心中着实难安。”
许叔微说完,便告辞离去了。
看他匆匆忙忙的样子,好像早一步回家,便能早点找到治好苏轼的方法。
陆缺知道苏轼会死,所以一首都比较淡然。
但许叔微的一番话,不由触动他的内心,让他生出许多想法。
自己知道苏轼会死,是因为自己知道历史,许叔微不知道历史,但他作为一个大夫,难道会不知道苏轼必死?
他肯定知道。
可即便这样,没到最后一步,他都不愿放弃......
陆缺想着,又将目光投向了外院儿,那里,牛蛋正笨手笨脚的打着一套拳法。
周侗受了陆缺之请,教牛蛋功夫。
牛蛋现在打的拳,便是周侗所授。
牛蛋的拳打得一塌糊涂,着实没什么观赏性可言,但陆缺看到他,不由想到周侗。
历史上,周侗是岳飞的师父,岳飞的成就,离不开他的教导。
可就是这么一个举足轻重的人,之前差点死在明金局衙门,对方当时拿刀捅肚子可不是装的,若非自己,他绝对活不下来。
除了周侗,还有童贯。
作为北宋有名的大奸臣,若非与自己偶遇,也差点死了。
这两人原本都要死的,因自己的出现,反都活了下来,陆缺也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必然。
但他不由得想,若这两个不该死的人是因自己才活下来的,那么苏轼,这个本就该死的人,有没有可能也因为自己而活下来呢?
陆缺想着,在门槛上坐着思量了起来。
思量半晌,他一拍大腿,决定试试。
“牛蛋!”
陆缺高叫一声,牛蛋答应着,忙不迭的跑了进来。
“少爷,什么事?”
“先别练了,你立刻带两个人去广贸街,向那些海外来的色目人打听打听,他们手中有没有叫金鸡纳树皮的东西,有的话给我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