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缺对这人不陌生。
李岳亭,陆家负责仆役调动的管事,很有几分权力。
他和吴嬷嬷都是跟着陆元凯的母亲随嫁来的,所以他自然是陆元凯的人。
“李管事,快救救我,大少爷......大少爷打我!”
见到李岳亭出现,吴嬷嬷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喊道。
李岳亭走上前来,好奇的看了陆缺一眼。
这庄子里谁都有可能打人,但陆缺......一向软弱惯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
“大少爷不在院中养病,何故跑到二少爷的院子里来打人?”他的语气,有几分审问的意思。
“李管事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人了?你问问院里的人,我有打她一下?”
陆缺只是作势要打,还一下都没打呢,他冷笑着。
李岳亭闻言一愣,随即看向地上的吴嬷嬷,她虽然一脸惊慌,看起来却不是疼的。
“吴嬷嬷怎么着也是家里的老人了,上了年纪,有了春秋,大少爷就算没打她,也不该吓她,何况,这是二少爷的院子......”
“你在教训我?”
李岳亭话没说完,陆缺问道。
陆缺突然提出的问题,使得前者一愣,不知怎么的,看到陆缺的眼神,他竟然有种发怵的感觉。
“我只是提醒大少爷而已。”他说道。
“我用得着你提醒?”
陆缺又问一句,李岳亭眉头一皱,根本没想到陆缺敢这么咄咄逼人。
“我问你,吴嬷嬷把豆芽弄过来当粗使丫头,是老二的意思吧?”陆缺问道。
这当然是陆元凯的意思了,不过李岳亭早得了吩咐,不能说出来。
他摇摇头:“大少爷想岔了,这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
陆缺好奇的看着他,眼中满是疑惑的色彩。
“不错,是我的意思。”
李岳亭早已经习惯了对陆元凯的事大包大揽,为此,他还找好了借口。
“二少爷院子大,三个小丫头使唤不开,大少爷院儿里有牛蛋在,就是老妈子,他都能抵得上好几个,更别说是小丫头了。
豆芽平时在您院子里也没干什么活儿,我想着毕竟是当丫鬟的,不能让她过得太安逸,不然以后难免忘了主仆尊卑,所以就陡胆把她给安排了过来。”
李岳亭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这府里,谁不知道陆缺将自已丫鬟当妹子一样,他这么说,就是想故意气他。
不过他说完后,偷偷看了陆缺一眼,发现陆缺神色淡然,好像根本没有被气到,不禁疑惑起来。
“陡胆?”
陆缺认真听着李岳亭的话,听到这两个字,深以为然的赞赏道:“陡胆这个词用得好。”
他鼓了鼓掌。
李岳亭看得一脸迷糊,更莫名其妙,不知道陆缺发什么疯,竟突然在这里咬文嚼字起来?
陆缺可不是在咬文嚼字,也没心情咬文嚼字,鼓完掌,他又拿起了藤条,笑眯眯的表情逐渐变得犀利,话锋一转:“你都知道你是陡胆,还敢这么做,呵呵......”
李岳亭忽然意识到气氛变了。
“大少爷,我......”
啪!
他正想抬头辩论,眼前一晃,藤条的声音盖过了他的辩论声,紧接着,他就体会到脸上有种麻木的感觉。
藤条打在他的脸上,把他脸打麻了。
“嘶!”
吴嬷嬷倒吸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已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陆缺打了李管事?
麻木感散去,火辣辣的疼痛袭来,李岳亭才反应过来自已被打了,震怒的看着陆缺:“你......你敢打我!?”
“啪!”
刚才打的是他右脸,回答他的,是左脸的声音。
左右各一下,陆缺打得很顺手。
自作聪明,也要付出代价不是?
李岳亭满脸惊怒,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被陆缺给打了,陆缺竟敢打他!
他脑瓜子嗡嗡的,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刚有想还手的心思,只听“嗯?”的一声,陆缺身后牛蛋往他身旁一站,高壮的身子挡住阳光,他顿时感觉天都暗了不少。
牛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口粗气喘到他脸上,吹得李岳亭满腔热血一下就拔凉拔凉的。
他打得过陆缺,但一定打不过牛蛋。
嘴巴动了动,本想呵斥,只看陆缺手上扬了扬藤条,吓得他硬生生把要说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才两下,就疼得他汗都流了下来,他不想再挨一下。
吴嬷嬷吓得不轻,躺地上都不敢起来,而豆芽,也捂着嘴巴,惊骇的看着这一幕,少爷竟然打人了?
整个院子里,要说谁心情最轻松,应该就是陆缺了。
他赞赏的看了牛蛋一眼。
然后将目光瞥向身子气得发抖却不敢轻举妄动的李岳亭,一脸风轻云淡:“把我的贴身丫鬟弄过来,如果是老二的主意,我还想得通,但你说,这是你的主意......”
说到这里,陆缺摇了摇头。
“我想不明白,你凭什么?”
这话问得李岳亭一愣。
陆缺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早就吓得一脸惨白的吴嬷嬷,回过头来,眼中满是不屑:
“豆芽没忘主仆尊卑,我看你们倒是快忘了,我承认我在这宅子里没什么地位,可是,我就是再没地位,我的身份好歹还是个少爷,至于你们......你们是什么?”
两人目光纷纷看向他。
“狗奴才!”
陆缺吐字极为清晰的说出三个字来,李岳亭听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的丫鬟,也是你这当奴才的说调就能调的?”陆缺厉声喝问,震得李岳亭耳朵发麻。
但他不敢回话。
“知道少爷和奴才的区别在哪儿么?”
陆缺还没说完呢,见到李岳亭一脸通红,眼中满是不甘和憎恨,他用藤条拍了拍对方脸上已经肿起来的乌青伤痕,问道。
李岳亭疼得将脸偏向一边,有意躲避陆缺的目光。
“区别很简单,就是我敢打你,而你不敢打我。”陆缺呵呵笑着,将藤条扔在了李岳亭身上。
陆缺虽然才在这里生活了几天,但他很清楚,这是个等级划分非常严格的社会。
北宋有雇佣奴仆,这些人和主家是雇佣关系,主家不得随意打骂,但李岳亭可不是雇佣奴仆,他在陆元凯母亲家里签的是卖身契,是正儿八经的家奴。
陪嫁过来之后,在陆家也是家奴。
家奴嘛,没人权的。
陆缺故意将藤条扔给李岳亭,就是想看看他敢不敢还手,只要他敢还手,陆缺就敢让牛蛋打死他!
欺主恶奴,其罪当诛!
至于为什么要让牛蛋打死他,而不是他自已来,原因也简单......因为他怕自已打不过。
好在,李岳亭还没有失去理智,所以哪怕藤条扔到他面前,他也不敢伸手触碰一下。
其实陆缺说的话,他都知道,他知道自已是奴才,陆缺是少爷,但是,陆缺一直以来软弱不堪任人欺侮的性格,让得他早已忘记了对方的身份。
在他眼中,对方这个少爷,还不如他这奴才。
不过今天,陆缺用行动,纠正了他这个错误的认知。
“看在豆芽没受伤的份儿上,就打你两下,长长记性,以后别再打我院儿里人的主意了,不然还抽你。”
陆缺说着,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冲牛蛋和豆芽一扬头,带着他们走了出去。
陆缺是只打了李岳亭两下,但这两下,彻底打散了他管事的体面!
陆缺的声音回荡在李岳亭耳边,只让他感受到无尽的屈辱,心头不由怒火中烧!
陆缺!
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