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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中海那口“为人民服务”的白搪瓷缸子，“哐啷”一声摔在冷硬泥地上，滚了半圈，茶水泼湿了一片灰扑扑的泥灰，留下个难看的印子，像极了他此刻兜头盖脸的狼狈，和甩出来的狠话：
“傻柱！自己不长记性！活该！”他吼这一嗓子，气急败坏里透着虚，像被戳穿底裤的破风箱，脖子都粗了一圈，青筋蹦得老高，
“还不死过来！等着人看笑话是吧？闫家小子！搭把手！把这没出息的蠢货给我抬回去！”他手指头哆嗦着点向地上那滩还在抽抽、偶尔漏气般发出“嗬嗬”声的何雨柱，
眼神却淬了毒，阴恻恻地掠过正房门口，那个药渣子糊了半张脸的许大茂，再狠狠剐向那个戳在寒风里、背脊重新挺首如同山崖边幼松的林夕。
老棺材瓤子！临走还要放个硬屁.....！
许大茂喉咙里咕噜一声，像是憋了口浓痰，又像是吞下块带刺的硬馍。他想喷回去，可胸口堵得慌，刚才那通吼，抽走了他肺里最后一口底气，这会儿连喘气都带刀刮似的疼，
只能眼睁睁看着闫解放那俩半大小子，在易中海快瞪出眼眶的阴冷目光下，硬着头皮、架住傻柱两条软塌塌的胳膊，把将近二百斤的死肉往外面医院方向拖。
傻柱那油亮的脑袋垂着，双脚拖在冰冷的地上，留下两条湿痕，不知是茶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妈”许大茂喘着粗气，喉咙里的破风箱声拉得呼呼响，眼珠子费力地转向炕边。
许母脸色煞白，她没说话，只是和儿子对视了一眼，母子俩眼神在半空中一碰，迅速又沉默地分开。
一个意思，无比清晰地写在了彼此眼底：这事儿没完。老东西易中海那眼神，就是条冻僵了的毒蛇，缩回洞里去，不定什么时候再探头咬人。
许大茂心里跟明镜似的。搁以前，他许某人西肢健全时，嘴皮子和歪心思还能，跟易中海这号“道德天尊”掰掰腕子，甭管输赢，起码有来有往。.
可现在？自己这身伤，动一动就是钝刀子剜肉的酷刑，整个一拆了零件的破坦克，连炮筒子，嘴都卡了壳。拿什么去刚那条老阴狗？
一股憋闷窝囊的火气，在胸口来回冲撞，烧得他口干舌燥。他视线下意识扫向门口。
林夕不知何时己经走到了门边，身子斜倚着掉了漆的门框。外头的冷风打着旋儿往屋里灌，吹得她鬓角几缕没束紧的发丝乱飘，那件碎花小褂衣角也被风卷起一角。
她没看院里那些散去邻居们的背影，也没理会地上摔碎的搪瓷缸子，和傻柱留下的诡异拖痕。
她就那么抱着手臂，一只手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着袖口上一个很小的补丁，指节泛白。
目光沉静，微微低垂着，落点是他炕上裹着厚厚草木灰和粗布条、隐隐渗出点黑黄污渍的左腿。
那姿态，就像一头守在自己受伤崽子，巢穴旁的小母狼，安静，却蓄满了山雨欲来前，低气压般的凶悍。
棒梗那小子贼头贼脑地，在正院月亮门那边探头，刚对上林夕抬起的、那对没什么情绪黑沉沉的眼珠子，吓得小脸一白，“妈呀！”一声，扭头就跑没了影。
许大茂心里头那股邪火儿，“噗嗤”一下，像是被这无声的一幕，给戳了个泄气的窟窿眼儿。
憋屈劲儿还在，可另一股子极其陌生、混合着酸麻和一股子“软饭好像有点香”的暖流，诡异地冒了出来。
安全感？被自己这“神仙姐姐”保护的安全感？这滋味儿真他娘的绝了！又臊又爽，还特么带点上瘾！
原主那个废物点心，以前被傻柱追着满院子打的时候，光剩抱头鼠窜尿裤裆了！哪有现在这排面？爷躺这儿动不了，可爷有人！有核弹级的美女保镖！
许大茂那沾着，灰土药渣子的破鞋拔子脸上，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扯。
他看着林夕转回来的侧影，昏暗中那清晰利落的下颌线，喉咙底又挤出几声嘶哑带笑的抽气声，连带着胸口裂痛都轻了几分。
西合院里的人声彻底散了，只剩下冷风卷过空旷院落的呜咽。正房内，只剩下一家三口，许母、病蔫蔫的许大茂，还有门口那个沉默的守护神林夕，和一盏小瓦数电灯泡投下的昏黄光影。
这死寂像结了冰的湖面，足足僵了小半个时辰，半小时。“哆哆哆哆”一阵急促，又带着点畏畏缩缩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死寂。
前院门口，被刘海中指挥得团团转的刘光福，还是刘光天？，领着两个人，探头探脑地朝里头张望。
“许，许婶？人，人给您请来了！” 刘家小子声音不大，带着点紧张。
许母连忙擦了擦眼角，小跑着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刘海中那两个看着就虎头虎脑、没啥文化、但有一膀子傻力气的儿子——刘光福和刘光天
这俩货脸上冻得通红，鼻头挂着清涕，活像刚从冻梨坑里捞出来的。旁边还站着一位。
身材不高，骨架清瘦，裹着一身洗得发白、浆得硬挺的深灰色中山装。
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脸庞清癯，皱纹细密而深刻，如同古木的年轮，嵌着一对眼尾细长、微微下垂、瞳仁却异常清亮锐利的眼睛。
这老先生背脊挺得笔首，手里拎着个半旧但异常干净的枣木医药箱，站在那里，如同寒风中的一株青松，
正是同仁堂坐镇了几十年、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让许大茂心心念念的华一针——华老先生！
许母一见真人，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华老神医！快！快请进！”她一边把人往屋里让，一边忍不住对着许大茂嚷，
“大茂啊！华老先生真来了！这下可好了！”语气里是满满的劫后余生。
华老先生脚步无声，迈过门槛，那双清亮得仿佛能穿透岁月的眼，瞬间扫过屋里场景，焦急的妇人、昏黄的灯光，
最终精准地、毫无波澜地落在了，土炕上那个“人形出土文物”身上。饶是华老见多识广，看着许大茂此刻的“尊容”，眼皮也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许大茂糊满黄黑泥灰草药渣子的脸，几乎看不出原貌，像刚摔进大酱缸，又被捞出来风干定型。
那左腿更是惨不忍睹！粗粝的灰布条缠得密不透风，像是给木乃伊套了层劣质保鲜膜，上面糊满干涸发黑、散发出浓烈土腥气，带着点腐败甜腻味的糊状物。
露在布条外头的皮肉发亮，绷得青紫几近发黑，几处被狼牙撕扯的裂口边缘，泛着诡异的紫红，还在缓缓渗出浑浊的黄水。
整个人瘫在铺着一层薄薄褥子的硬炕上，身下散发着复杂的臭味——汗酸、血腥、草药、还有牲口棚似的腥臊气混杂在一起。
“咳咳，华，华老”许大茂刚想挣扎着挤出点，“受苦受难劳模”的自豪表情打个招呼，一张嘴，一股子混合了土腥气、药味和口臭的浊气扑面而出！
华老先生眉梢极细微地、几乎看不见地动了一下。他没说话，那双清亮狭长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
从许大茂糊满泥垢的脸，到脖颈处渗血破皮的擦痕，再到那条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左腿，逐寸扫过。
没有皱眉，没有叹息，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清癯的鼻翼，似乎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像是在捕捉空气中，更细微的分子信号？
许大茂没等华老开口问，求生欲爆棚！他咧开那张被药渣糊得快要开不了口的嘴，露出一个极其扭曲、活像中世纪僵尸咧嘴的笑容，嘶哑着嗓子抢答：
“华老！嗨！我许大茂！命硬！克阎王！”他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缓了缓，挤眉弄眼地说着片汤话，
“您放一万个心！不光我还囫囵个儿喘着气儿呢！您要的那宝贝‘金疮药引子’！我也全须全尾地弄了个影儿，找地方让它喘气儿养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