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饮马河冰面,“鹰喙崖”下。**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破碎的冰面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几具被冻得青紫的西海士兵尸体斜插在冰棱间,黝黑的章鱼纹皮甲上覆盖着薄霜。徐天德单膝跪地,布满冻疮的手死死攥着一枚从尸体颈间扯下的**骨雕吊坠**——并非章鱼,而是一只线条粗犷、振翅欲飞的**海东青**!鹰爪下抓着一枚微缩的暗红矿石!
“将军!不是西海的人!”王破虏用刀尖挑开另一具尸体的皮甲领口,露出里面更贴身的一件靛蓝色棉袄——领口内侧,用金线绣着一个极其细小的**浪花托日徽记**!“是‘金帆商会’的护商死士!伪装成西海军!”
金帆商会?!萧远山供词中转运毒箭的黑手!他们竟潜伏在北境,配合西海军灭口!
“搜身!所有口袋!衣缝!给老子刮地三尺!”徐天德眼中凶光爆射!
很快,一具尸体靴底的夹层被割开!里面不是密信,而是一小卷用油布包裹的**薄铅片**!铅片展开,上面用尖针刻着一幅极其简略的路线图:起点是饮马河上游一处无名冰裂谷,终点指向南方内陆“落鹰峡”!图中标记了几个隐秘的补给点符号!
“落鹰峡…”王破虏瞳孔骤缩,“…是通往帝都的咽喉!他们…想渗透内陆?!”
徐天德盯着铅片地图,又看向手中那枚海东青骨雕。商会死士、渗透路线、海东青…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锥刺入脑海——金帆商会不仅要灭口,更在帝国北境至帝都的命脉上,悄然埋下了无数毒牙!
“王破虏!”
“末将在!”
“剥下他们的皮甲!换上!”徐天德的声音如同寒铁坠地,“带上腰牌和地图!老子要…走一趟这‘落鹰峡’!看看这群海耗子…在朕的卧榻之侧…埋了多少钉子!” 冰河的尸体上,海东青骨雕的利爪,指向了帝国腹地更深的阴影。
**帝都,冷宫,漱玉轩偏殿。**
浓烈的劣质炭烟混合着汤药的苦涩,弥漫在狭小阴冷的房间。淑妃林婉蓉裹着单薄的旧斗篷,蜷缩在冰冷的炕沿。曾经丰润的脸颊深深凹陷,眼中只剩下枯井般的死寂。妆台上,那个褪色的胭脂盒静静躺着,盒盖边缘一道细微的撬痕,是影枭昨夜留下的印记。
“娘娘…该用药了…”贴身宫女兰心捧着药碗,声音带着哭腔。
林婉蓉恍若未闻,空洞的目光落在胭脂盒上。
“娘娘…求您了…”兰心跪倒在地,药碗在手中颤抖,“…再不吃药…您…”
“药?”林婉蓉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丝诡异的嘲讽,“…本宫吃的药…还少吗?”她猛地抬眼,枯井般的眸子死死盯住兰心,“…那碗御赐的参汤…是你端进来的吧?”
兰心浑身剧震!药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烫的药汁泼洒在冰冷的砖地上,腾起一股白气!
“奴…奴婢…奴婢不知道啊娘娘!”兰心在地,涕泪横流,“是…是张德海公公递给我的…说…说是陛下赏赐的百年老参…让奴婢务必看着您趁热喝下…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里面有毒啊!”
张德海!林婉蓉眼中死寂的寒冰骤然迸裂,化为焚天的怒火!她那个“忠心耿耿”的总管太监!她兄长林海在宫中的耳目!原来…毒杀她,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用她的命…去激化陆皓对王后或其他王子的猜忌?!好一个一石二鸟!
“呵…呵呵…”林婉蓉发出夜枭般的惨笑,枯瘦的手指猛地抓向妆台上的胭脂盒!指尖在盒盖边缘那道撬痕上疯狂抠挖!
“娘娘!不要!”兰心惊恐地看着林婉蓉指甲崩裂,鲜血染红了盒盖!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响!被撬痕破坏的机关终于松动!盒盖底部一块薄木片弹起!露出了夹层中——半枚断裂的**羊脂白玉双鱼佩**!玉佩断裂处残留着暗褐色的污渍,那是…干涸的血迹!
林婉蓉死死攥着那半枚染血的双鱼佩,身体因极致的恨意而剧烈颤抖!这玉佩…是她那“好姐姐”萧贵妃的贴身之物!当年萧贵妃暴毙,玉佩失踪,王后被怀疑…原来…原来在这里!原来是她那“好兄长”林海和张德海联手做的局!用萧贵妃的命和王后的失势,为林家铺路!而她…不过是这盘毒棋中,另一枚随时可弃的子!
“张…德…海…”林婉蓉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浸着血和毒。冷宫的炭烟中,半枚染血的双鱼佩,淬成了深宫弃妃复仇的毒匕。
**翡翠海,焚毒院,“逆命庐”。**
巨大的青玉台上,那片璀璨的紫色晶层在琉璃灯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晕。张仲景却眉头紧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玉台边缘——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紫晶被取下后,其下的药膏暴露在空气中,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灰败!一股极其细微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再次弥漫开来!
“师父!晶层…无法脱离药膏独立存在!”年轻医官的声音带着恐慌,“一旦剥离…下方的药膏就…就重新被灰烬污染了!”
张仲景的心沉入谷底。紫晶是解药精华凝结,却如同长在毒土上的灵芝,离了根基便迅速枯萎!如何让患者吸收这紫晶之力?
他的目光扫过试验台。台上有北境红矿的粉末,有兰台秘档中抄录的扭曲银粉文字拓片,有提炼的黯金沙结晶…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几片边缘带着锯齿、叶脉深紫的**野生金线菊标本**上!秘档注释:“此物生于毒瘴,或为双生之克…”
双生之克…双生…
一个疯狂的想法如同闪电划过!
“取金线菊花瓣!捣成细浆!混合北境红矿粉!”张仲景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嘶哑,“比例…三花一矿!快!”
紫色的花浆与暗红的矿粉混合,在玉钵中形成一种粘稠的、深紫近黑的膏体。
“涂在紫晶层下的药膏上!快!”
深紫膏体被小心涂抹在即将灰败的药膏表面。
奇迹发生了!
膏体接触药膏的瞬间,如同活物般迅速渗透、交融!原本灰败的趋势被瞬间扼制!更惊人的是——青玉台上那片璀璨的紫晶层,在深紫膏体的“滋养”下,光芒陡然变得更加凝实、稳定!甚至…边缘开始缓慢地向外**生长**!如同紫色的冰晶在蔓延!
“以毒壤…养药晶?!”医官们目瞪口呆!
“快!取微量!涂在试药者的灰烬创面上!”张仲景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药膏被小心涂抹在一名志愿者手臂的灰黑色坏死区域。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只见那死寂的灰黑色,在深紫药膏覆盖下,并未立即消退,但边缘那缓慢扩散的势头…竟真的停止了!创面深处,传来极其细微的麻痒感!志愿者痛苦紧锁的眉头,第一次有了一丝舒缓的迹象!
“阻…阻止扩散了!”巨大的狂喜尚未升腾。
“院正!创面中心…颜色在变深!”另一名医官惊恐地发现,灰黑区域的核心,在药膏作用下竟呈现出一种更暗沉、更坚硬的**黑紫色**!如同淬火后的精铁!
“是矿毒沉积!”张仲景眼中光芒爆射,那是洞悉本质的锐利,“金线菊引红矿之力,将弥散的灰烬之毒…强行‘淬炼’凝聚于一点!”他猛地看向志愿者,“感觉如何?麻痒之后…创面中心…可有灼痛?”
志愿者感受片刻,用力点头:“有!像…像烙铁烫了一下…但…但能忍!”
张仲景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疲惫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神圣的光芒。以毒壤养药晶,以矿火淬死瘴!焚毒院的药炉深处,淬炼的星火终于照亮了绝域的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