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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锋嘶哑的吼声和沉重的撞门声，像炸雷劈开了加油站里凝固的恐惧！阿雅吓得一哆嗦，灶膛的火苗都跟着晃了一下。
林薇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犹豫。她扔掉手里还在燃烧的枯枝，火星在冰冷的地面溅开几点红光。人己如离弦之箭冲到门边！右手抓住抵门的粗木棍，左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猛地发力拉开！
哐当！
门被拉开一条缝隙！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汗味和紫苏辛香猛地灌了进来！冷锋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撞进门内，背上伏着生死不知的蜂鸟！
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扑倒。林薇眼疾手快，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托住蜂鸟下滑的身体！沉重的冲击力让她手臂一沉，但她腰腹发力，硬生生稳住了。
“关门！”冷锋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脱力的虚浮和极度的紧绷。
林薇左手用力，将沉重的金属门板猛地拉回！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砰地一声合拢！她迅速拖过抵门的木棍，重新死死顶住！隔绝了外面呼啸的寒风和那如影随形的铁锈腥气。
冷锋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后背被巨爪刮开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彻底崩裂，暗红色的血浸透了厚外套，在昏暗的光线下洇开一大片深色。汗水混着泥浆从他脸上淌下，脸色苍白如纸。
林薇没看他，她的注意力全在蜂鸟身上。她小心地将蜂鸟从冷锋背上卸下，平放在地上火光能照到的地方。蜂鸟双目紧闭，嘴唇乌紫，整张脸因高烧和毒素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被包扎好的断臂处，绷带己经被血和脓水浸透，散发出浓烈的腐臭，紫苏油膏的辛香几乎被彻底掩盖！
情况比离开时更糟！
“药！”林薇的声音像冰锥，砸向瘫坐在地的冷锋。
冷锋咬着牙，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最贴身处，掏出那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包。油纸被汗水和血水浸得发软。他递过来。
林薇一把抓过，三两下撕开油纸。里面是马修医生给的那点可怜药品：几片灰白色的磺胺药片，一小瓶黄褐色的止血粉，还有一个更小的油纸包，包着土黄色的消炎药粉。
她拿起那几片磺胺药片，没有丝毫犹豫，首接塞进自己嘴里！用牙齿用力地嚼碎！坚硬的药片在齿间发出咯咯的碎裂声，苦涩的药粉瞬间弥漫口腔。她俯下身，捏开蜂鸟紧咬的牙关，将嚼碎的药粉混合物和着唾液，一点点塞进他喉咙深处。昏迷中的蜂鸟喉咙本能地抗拒，发出痛苦的呜咽。
林薇动作不停，拿起那小瓶止血粉，拔掉塞子。浓烈的草木灰和药草混合的气味冲出来。她小心地解开蜂鸟断臂处被脓血浸透的绷带。
当伤口暴露在火光下时，连阿雅都忍不住捂住了嘴，胃里一阵翻腾！清创后的创面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恐怖！露出的骨茬上挂着黄绿色的脓苔，周围翻卷的皮肉呈现出腐烂的灰黑色，边缘不断渗出腥臭的血水！紫苏油膏的覆盖层被脓血和腐烂组织顶破，失去了效力！
林薇眼神沉冷，没有丝毫波动。她将止血粉小心地、厚厚地洒在创面出血最严重的地方。黄褐色的粉末瞬间被血水染成深红，糊在伤口上。她又打开那个最小的油纸包，里面是些粗糙的土黄色消炎药粉。她同样撒了上去。
做完这些，她再次看向冷锋，只吐出一个字：“油！”
冷锋喘匀了一口气，挣扎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这是林薇之前给他的最后一点紫苏油膏。他递过去。
林薇接过，打开。里面是深紫色、粘稠如血痂的油膏，分量更少了。她用木片刮下这最后一点油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蜂鸟伤口刚撒上药粉的地方，重点覆盖在创面边缘那些灰黑色的腐烂组织上！
滋…
极其轻微的声响。油膏接触到腐败组织，冒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白烟。那股浓烈的腐臭被霸道辛辣的辛香狠狠压制下去！油膏覆盖下的地方，脓血渗出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瞬！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蜂鸟的身体滚烫，呼吸微弱急促，毒素和高烧正在疯狂吞噬他最后的生机。这点油膏和药粉，只是杯水车薪。
林薇站起身，走到窗台边。石臼里的紫苏在刚才火焰的逼迫下，叶片依旧保持着一种绷紧的姿态，散发着沉郁却依旧有效的辛香。她的目光落在植株顶端——那里挂着几个干枯发黑、几乎被忽略的细小紫苏籽荚。
籽！油膏的来源！
她伸出手指，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开始剥离那些干枯的籽荚。动作很轻，生怕碰伤了旁边蔫黄的叶子。紫苏籽极小，深褐色，比芝麻还小，干瘪坚硬。她耐心地一粒一粒抠下来，积在掌心。抠了半天，掌心只有薄薄一小撮，不足二十粒。
她拿着这点宝贵的紫苏籽，走到矮桌旁，拿起那个粗糙的石臼。石臼里壁还残留着上次榨油留下的深紫色油膏底子。她将紫苏籽小心地倒进去。
拿起石杵。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用蛮力砸，也没有缓慢研磨。她将石杵的尖端紧紧压在石臼底那点残留的油膏上，开始用一种稳定而持续的、带着旋转碾压力的动作，**碾压、研磨**那些干瘪的紫苏籽。
沙…沙沙沙…
声音细微却充满力量。石杵的尖端在石臼壁和残留油膏上反复摩擦、碾压。汗水很快从林薇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左手虎口的伤口在持续用力下又开始刺痛，但她恍若未觉。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石杵的尖端，集中在那些被碾碎、榨出最后一丝油脂的种子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研磨声、冷锋粗重的喘息和蜂鸟微弱的呻吟中流逝。火光映照着林薇专注而沉静的侧影，那一下下稳定到近乎凝固的碾压动作，像是在与死神争夺着最后的筹码。
阿雅蹲在蜂鸟旁边，用手帕沾着桶里干净的水，小心地擦拭他脸上的冷汗和泥灰。她看着林薇的动作，又看看蜂鸟惨不忍睹的伤口，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冷锋靠着门板，艰难地喘匀了气。他看着林薇榨油的动作，又看向窗台那株在黑暗中沉默支撑的紫苏。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开口，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路上…看到了新的爪印。”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令人心悸的景象，“…在篱笆外面。踩断了硬草。离这里…很近了。”
林薇研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但石杵尖端在石臼底部划过的轨迹，似乎更加用力了一些。
石臼底部最深的凹坑里，极其艰难地，沁出了一小滩新的、深得发黑的紫色粘稠油膏。比上次更少，更稠，像凝固的绝望，散发出的辛香气却更加刺鼻、更加霸道，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凉意。
林薇用小木片的尖角，像刮金粉一样，小心翼翼地把这点新榨出的紫苏油膏刮下来，粘在木片尖端。油膏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暗的紫光。
她拿着这点珍贵的油膏，走回蜂鸟身边。俯下身，准备将它覆盖在伤口上那层薄薄的旧油膏和药粉之上。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震颤，贴着冰冷的地面，极其微弱地传来！震感轻得像幻觉，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滞感。
窗台上，石臼里那株紫苏，最顶端的一片叶子，在震动中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