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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膛里最后一点暗红的余烬，终究还是被无孔不入的冷风和黑暗吞噬了。铁皮屋里彻底陷入了冰窖般的死寂和浓黑。应急灯早己耗尽最后一丝电量，成了个冰冷的摆设。只有破窗外透进来的、惨淡的星月光辉，勉强勾勒出屋内扭曲模糊的轮廓。
老约翰抱着大黑，蜷缩在墙角最深的阴影里，像两尊被冻僵的土偶。大黑偶尔发出一声梦魇般的呜咽，断肢无意识地抽搐一下。老约翰的鼾声早己停了，只有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饥饿和寒冷，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这一老一狗，缓慢地汲取着他们仅存的热量。
角落另一边，阿雅的情况更糟。
高烧像无形的火焰，在她体内疯狂燃烧。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时不时剧烈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呓语。滚烫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手脚却冰凉得像铁块。那条被锯齿紫苏汁液涂抹过的伤腿，并未完全消退，暗红色的脉络如同潜伏的毒蛇，在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布条包裹的伤口处，渗出的脓液似乎少了些，但那混合着草药和腐坏的异味，在冰冷的空气里更加刺鼻。
死寂。只有阿雅痛苦的呻吟和急促灼热的呼吸，如同破风箱在拉扯，撕扯着这凝固的黑暗。
我靠坐在冰冷的柜台后面，后背紧贴着同样冰冷的金属柜壁。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胃里空空如也，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只剩下一种被掏空的、麻木的钝痛。视线有些模糊，脑子里也像塞满了冰冷的棉絮，昏沉沉的。
盐，没了。最后一粒盐，化在了那锅“散伙面”里。没盐的食物，就像这末世里没有火光的黑夜，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寡淡和绝望。
晶核还有2.2颗，在冰冷的系统账户里闪着微光。商城列表在意识中展开，灰暗的图标如同墓碑。
＞ 【基础食材包（面粉1kg、鸡蛋x2）：售价1晶核】
＞ 【简易燃料包（无烟木炭5kg）：售价0.5晶核】
＞ 【基础调味料补充包（盐50g、糖30g）：售价0.3晶核】
＞ 【变异兽肉（硬皮鼠，300g，需净化处理）：售价0.6晶核】
面粉，燃料，盐……还有肉。都可以买。但买了之后呢？这点东西，撑不了几天。秃鹫帮像悬在头顶的阴影。阿雅的伤是巨大的消耗和无底洞。那片死掉的菜地，更是宣告了自给自足希望的破灭。
这“一口热汤面”，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投入这最后的晶核，不过是把死亡的时间稍稍延后几天，或许还伴随着更大的麻烦。
放弃的念头，像黑暗中滋生的霉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老约翰和大黑，离开这个漏风的铁皮盒子，像无数在废土上游荡的流民一样，走到哪算哪……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就在这时——
“盐…盐碱…地…”
一个极其微弱、破碎、却异常清晰的词，如同冰水里炸开的火星，猛地刺破了死寂！
是阿雅！
她在昏迷中猛地抽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着，那嘶哑的声音如同梦呓，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清晰和笃定！
“盐碱地…重…重盐…板结…水…水洗…深翻…隔离层…” 断断续续的词语从她滚烫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每一个字都像耗尽了巨大的力气。她的眉头痛苦地紧锁着，仿佛在无边的梦魇中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搏斗。
盐碱地？！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昏沉的大脑！
墙角那片死掉的菜地！灰白色的土壤！板结！贫瘠！苗子蔫死！不是因为辐射！不是因为虚无缥缈的污染！是盐碱！是实实在在的、浸透了盐分的、板结如铁的盐碱地！那袋改良剂，或许能中和一点点，但面对这片被加油站废弃油污、融雪剂、还有不知多少年累积的盐分浸透的土地，它的力量杯水车薪！
水洗？深翻？隔离层？
阿雅呓语中的词，像一把把钥匙，疯狂地撞击着我认知的锁！
“盐碱地？” 角落里，原本死气沉沉的老约翰，身体猛地一颤！他像是被电击了般，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光芒里混杂着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深埋己久的、被遗忘的本能！
“是了…是了！” 老约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他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牵扯到伤腿疼得他龇牙咧嘴也顾不上，“盐碱地！俺咋就没想到！俺老家…俺老家挨着海边…就有那盐碱滩！寸草不生！苗子下去就腌死了！得大水漫灌！把盐分冲走！得深翻！把底下含盐高的土翻上来晒！还得…还得垫一层好土…隔开！” 他语无伦次，枯瘦的手指激动地指向墙角那片死地，“这地…这地靠墙根…以前肯定堆过加油站那腌臜东西！油污！雪天撒的盐粒子！都渗进去了！那粉…那粉是好东西…可…可不够啊！不够啊老板！”
大水漫灌？深翻？垫好土？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心上！大水？去哪里找那么多水？纯净水桶早就见了底！深翻？就靠老约翰那条伤腿和那把巴掌大的小耙子？垫好土？这周围全是碎石垃圾和同样贫瘠的废土，哪里去找“好土”？！
绝望刚刚被撕开一道口子，立刻又被更冰冷的现实灌满！
“水…水…” 老约翰激动过后，看着空荡荡的水桶，看着墙角那片死地，又看着高烧昏迷的阿雅，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重新被巨大的绝望覆盖。他颓然地垂下头，抱着大黑，肩膀无力地垮塌下去。
“嗬…嗬…” 昏迷中的阿雅再次发出急促的喘息，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在无边的盐碱荒原上濒临渴死的旅人。
黑暗中，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老约翰绝望的喘息，阿雅痛苦的呻吟，像两把钝刀，在神经上来回切割。
放弃吗？
目光扫过系统商城灰暗的列表。那0.3晶核的【基础调味料补充包】里，有50g盐。买了它，至少还能尝到咸味，还能让下一碗面糊不那么令人作呕。
意念几乎就要点向那个图标。
就在这时，阿雅在又一次剧烈的抽搐中，那只没受伤的手猛地抬起，在空中胡乱地抓挠着，仿佛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她的指尖，正对着……墙角那堆被我嫌弃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支架和断裂的塑料垃圾！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在绝望中如同鬼火般闪烁的念头，猛地窜入脑海！
盐！
老约翰说的盐粒子！加油站冬天撒的融雪剂！那些主要成分是氯化钠、氯化钙的工业盐！它们渗进了土壤，造成了盐碱！那么……这些废弃的金属构件上，那些厚厚的、灰白色的、像霜一样的……是什么？
锈？还是……析出的盐霜？！
心脏猛地狂跳起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几乎是扑到墙角那堆废金属旁。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也顾不上冰冷和脏污，用手指狠狠抹过一根锈蚀的铁管表面！
指尖传来粗糙的砂砾感。凑到眼前，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看——指腹上，除了暗红色的铁锈粉末，还有一层极其细腻的、灰白色的结晶粉末！捻一捻，粉末沾在皮肤上，带着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盐的涩感！
再用力刮！更多的灰白色粉末被刮了下来！
我颤抖着手，将沾满粉末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凑到唇边，伸出舌头，极其轻微地舔了一下。
一股极其尖锐、纯粹、没有任何杂质的咸！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舌尖！
是盐！是析出的工业盐结晶！
量不多！但这点粉末里蕴含的咸味，比系统商城里那50g盐，更加纯粹，更加……真实！
“老约翰！” 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嘶哑和激动，“拿碗来！干净的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