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早春总在不经意间来临。天地盟武馆的梅树褪尽残雪,枝头冒出星星点点的花苞,青石板路上的苔痕也在细雨中泛出墨绿。凌念雪穿着藕荷色劲装,赤练剑斜挎腰间,正带着武堂弟子们清扫庭院。火纹剑柄贴着掌心,仿佛仍留存着昨夜守岁时的余温。
"念雪师姐,这株梅树要修剪吗?"阿菱举着竹剪走来,桃木剑用红绸仔细裹着背在身后。少女经过寒冬历练,眉眼间褪去怯意,多了几分英气。念雪抬头望向虬曲的梅枝,残雪簌簌落在肩头:"枯枝要修,但新生的嫩芽得留着。"她忽然想起父亲教剑时说的话,"武学传承也如此,去芜存菁,才能生生不息。"
话音未落,赛义德牵着骆驼从门外进来,长袍上还沾着晨露:"扬州的商队捎来消息,运河上出现神秘船队,船只挂着黑帆,不见货物却日夜赶路。"他展开泛黄的羊皮地图,"路线恰好经过天地盟管辖的水域。"哈桑大师闻声从机关房走出,手中齿轮还沾着铜锈:"黑帆...让我想起暗影教团的标记。"
楚灵珊抱着医书从药房走来,青锋剑穗扫过廊下悬挂的艾草:"不可掉以轻心。"她将医书交给柳如眉,"先准备些防瘟疫的草药,船队若载着病患或毒物..."话未说完,凌尘己从练武场赶来,手中折扇轻敲掌心:"念雪,随我走一趟扬州。楚儿,你留守武馆,照应百姓。"
行船顺流而下,两岸柳芽初绽。念雪站在船头,赤练剑在江风中微微作响。她望着粼粼波光,想起母亲教的"水纹剑",试着将内息融入船行的节奏。凌尘站在她身后,忽然开口:"当年我第一次随你师祖出江湖,也是这般春水初生。"他的目光投向远方,"那时总以为,侠义就是斩尽恶徒,后来才明白..."
正说着,江面突然飘来浓重的药味。前方水域,十余艘黑帆船并排而行,船舷缝隙渗出暗褐色液体,所过之处,鱼儿翻着白肚浮上水面。"停船!"凌尘折扇一合,化作暗器射向最近的帆船。木板被击碎的瞬间,刺鼻的腐臭扑面而来——舱内堆满腐烂的兽皮,上面爬满不知名的毒虫。
"是疫病源头!"念雪抽出赤练剑,火纹映亮她紧绷的侧脸。黑帆船上跃出数十名蒙面人,手中弯刀刻着熟悉的梵文。战斗在甲板上展开,念雪剑走偏锋,专破敌人下盘。她注意到这些刺客的步法比冬至夜的更加诡谲,弯刀挥舞时还带着刺耳的哨声。
激战中,一艘黑帆船突然转向,首撞向附近的渔船。念雪瞳孔骤缩,施展"惊鸿掠水"飞身跃上船头。赤练剑横扫,斩断操控方向的绳索,却在转身时瞥见船舱深处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个白天送来密信的少年,此刻正往陶罐里倾倒绿色粉末。
"拦住他!"念雪大喊。话音未落,陶罐被掷入江水,绿色烟雾瞬间弥漫。她想起柳如眉教的防毒诀窍,扯下衣袖捂住口鼻,赤练剑舞成火圈驱散毒雾。少年趁机跳上小船,临走前扔下枚刻着莲花的青铜令牌。
返程的船上,凌尘仔细端详令牌:"这是南诏国的皇室徽记。"他展开泛黄的典籍,"二十年前,南诏国因疫病灭国,难道..."楚灵珊接过令牌,指尖拂过莲花纹路:"黑帆船队散播疫病,再以救治为名控制百姓,好毒辣的手段。"她看向女儿,"念雪,这次我们要去南诏故地走一趟。"
南诏国遗址隐在群山深处,断壁残垣间开满血红的曼陀罗。念雪踩着碎石前行,赤练剑感应到地底传来的震动,剑柄微微发烫。转过山坳,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冷气——山谷中矗立着数十座青铜祭坛,坛上摆放着装满黑紫色液体的陶罐,西周跪着形容枯槁的流民。
"交出解药!"祭坛顶端传来冷笑。念雪抬头,只见一位身着孔雀羽衣的女子手持玉笛,额间红宝石闪烁如血。她的身后,那个少年正往陶罐里投入毒虫,坛下流民发出痛苦的呻吟。楚灵珊青锋剑出鞘,银铃震落花瓣:"你是南诏国的余孽?"
"余孽?"女子狂笑,笛声陡然尖锐,"当年天地盟联合中原各派剿灭南诏,说我们用巫蛊之术祸乱天下!"她玉笛一挥,流民们如傀儡般扑来,眼中泛着诡异的绿光,"今日,我要用你们的血,祭奠死去的族人!"
战斗在曼陀罗花海中展开。念雪发现这些流民虽行动僵硬,却力大无穷,伤口处还渗出黑色黏液。她想起柳如眉说过的尸毒,赤练剑改攻为守,用火纹灼烧敌人伤口。凌尘与楚灵珊双剑合璧,剑气所到之处,毒雾消散,流民们恢复片刻清明,眼中满是悲戚。
"他们中了尸蛊!"楚灵珊大喊,"必须找到施蛊人!"念雪循着笛声望去,见孔雀羽衣女子正躲在祭坛后方,玉笛上缠绕着金环蛇。她咬紧牙关,施展"霜刃破冰",剑势如寒月当空。火纹与笛声相撞,祭坛轰然倒塌,女子跌落时,怀中掉出本残破的医书。
念雪捡起医书,扉页上的字迹让她浑身发冷:"以活人试药,方得长生。"原来南诏国覆灭并非因巫蛊,而是有人为炼制邪药引发疫病。女子挣扎着爬起,眼中恨意未消:"你们以为自己是正义?不过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罪行!"
"当年之事,天地盟定会彻查。"凌尘的声音低沉,"但你如今草菅人命,才是真正的恶。"他接过医书,"这本手记,或许能解开南诏灭国的真相。"念雪看着流民们被柳如眉救治,他们枯槁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忽然明白,江湖恩怨从不是非黑即白,唯有查明真相,才能真正还逝者公道。
回到江南时,桃花己开满枝头。天地盟武馆张灯结彩,武堂新收了不少弟子。阿菱站在门口迎接,手中捧着新酿的桃花酒:"姐姐,你看!"她指向练武场,几个孩童正在练习最基础的剑招,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这些孩子说,长大了也要当大侠!"
念雪望着热闹的场景,赤练剑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将南诏国的手记交给父亲,转身走向药圃。柳如眉正在晾晒草药,见她走来,递过一碗新煮的薄荷茶:"这次受伤没?"念雪摇头,目光落在药架上的曼陀罗干花——那是从南诏带回的标本。
"柳姐姐,"她轻声问,"如果救人的方法会伤害别人,还算侠义吗?"柳如眉擦拭陶罐的动作顿了顿:"这世上本无绝对的对错。但你要记得,真正的侠,是心怀悲悯,在迷雾中也要守住本心。"她的目光投向练武场,"就像那些孩子,即便招式稚嫩,只要心存善念,便是江湖的希望。"
入夜,念雪独自坐在梅树下。赤练剑横在膝头,火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远处传来赛义德弹奏都塔尔的声音,悠扬的曲调混着花香飘来。她翻开从南诏带回的医书,在空白处写下批注:"医术当济世,而非杀生。"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中,她听见梅枝抽芽的细微响动。
楚灵珊提着灯笼走来,青锋剑穗上系着新摘的桃花:"在想什么?"她挨着女儿坐下,"你父亲己经派人去查南诏旧事。有些真相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念雪靠在母亲肩头,望着漫天星斗。她知道,江湖如海,既有惊涛骇浪,也有静水流深。而她手中的剑,不仅要斩尽眼前的恶,更要劈开蒙在人心上的迷雾。
梅树在春风中轻轻摇曳,花苞即将绽放。凌念雪握紧赤练剑,感受着剑柄传来的温度。她明白,侠义之路没有尽头,唯有以剑为笔,以心为墨,方能在江湖长卷上,写下无愧于心的篇章。而天地盟的故事,也将如这永不凋零的梅花,在岁月中继续绽放,守护人间烟火,传承侠骨柔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