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江南的孟夏在蝉鸣与荷香中悄然而至。天地盟武馆的荷塘里，田田的荷叶己铺满水面，粉白的荷花初绽，偶有蜻蜓点水，惊起圈圈涟漪。凌念雪穿着月白短打，手持梅花短剑，正在塘边练习新学的"水纹剑"招式，剑光掠过水面，震落几滴露珠，惊得水下的红鲤西散逃窜。
"念雪，'水纹十三式'讲究以柔克刚，剑势需如流水般连绵不绝。"凌尘的声音从九曲桥上传来，他负手而立，赤练剑斜挎腰间，晨光为他的身影镀上金边。念雪应声收势，剑尖挑起一滴水珠，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爹爹，这招式总觉得使不顺，手腕转得生疼。"
楚灵珊端着青瓷茶盏走来，茶烟袅袅中可见杯中碧螺春舒展的芽叶："初学水纹剑，需得先感悟水性。"她将茶盏递给女儿，青锋剑穗轻扫过石栏上的青苔，"你看这荷塘的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遇石则绕，遇崖则泻，此乃'顺势而为'的剑意。"
念雪低头看水中倒影，见自己的剑势果然过于僵硬，不禁赧然。凌尘走下石桥，蹲身拾起一片荷叶，卷成漏斗状舀起塘水："楚儿说得是。当年我学此剑时，你师父让我在溪边蹲了三日，看水流如何冲刷卵石。"他将水缓缓倒回荷塘，"剑随心动，心随水转，方得真意。"
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光影。柳如眉坐在廊下分拣药材，见念雪揉着手腕走来，便放下手中的茯苓："可是练剑累着了？过来，我给你按按。"她的指尖沾着淡淡的药香，按在念雪酸痛的手腕上，"水纹剑最耗腕力，需得循序渐进。"
赛义德带着波斯少年们从外面回来，骆驼背上驮着新到的香料。"这是安息香，"他掀开布袋，浓郁而清冽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卓玛说，配着江南的荷花，能制出安神的香饼。"念雪凑过去闻了闻，见香料中混着几颗深褐色的果实，不禁好奇："这是什么？"
"波斯的'忘忧果'，"卓玛笑着解释，她的藏袍上银饰叮当作响，"晒干磨粉，可入茶。"她取出一颗递给念雪，"尝尝？微甜，后味带苦。"
念雪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果然先是清甜，继而泛起微苦，如同生活的滋味。她忽然想起昨日在镇上听闻的事——有位老拳师的武馆因弟子凋零而关门，不禁轻叹："练剑虽好，可像王师傅那样，一身武艺却无人传承，也挺可惜。"
楚灵珊正在廊下晾晒荷花，闻言转过身："武学传承，不在形式，而在心意。"她将晒干的荷花放入竹筛，"当年你殷阿姨在五毒教，将毒术化为医术，不也是另一种传承？"
凌尘擦拭着赤练剑，剑柄上的火纹在阳光下流转："你娘亲说得是。天地盟武馆开馆时，不过三间草屋，如今能有这些弟子，靠的不是排场，是一颗传承侠义的心。"他看向念雪，"明日带你去拜访一位故人，或许能解你心结。"
次日清晨，凌尘带着念雪骑马前往城西的竹林。晨雾未散，马蹄踏过带露的青草，惊起几只白鹭。行至竹林深处，只见一间竹屋隐于竹影之中，屋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打太极。
"风老前辈，别来无恙。"凌尘翻身下马，抱拳行礼。老者收势转身，目光如炬："凌尘小子，多年不见，倒是添了几分沉稳。"他看向念雪，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是令爱？生得好根骨。"
念雪依着父亲教的礼数行礼："晚辈凌念雪，见过老前辈。"
老者名叫风清扬，曾是江湖上有名的剑术高手，如今隐居竹林，以种茶练剑为乐。他引两人入屋，竹屋内陈设简单，西壁却挂满了剑谱与山水画。"听说你在学水纹剑？"风清扬给两人斟上竹茶，"此剑精髓不在招式，而在'上善若水'的剑意。"
他取出一柄竹剑，走到屋外的小池塘边："你看这水，"竹剑轻点水面，荡起涟漪，"遇强则柔，遇弱则刚，看似无力，却能穿石。"他手腕轻转，竹剑在空气中划出无数水纹般的弧线，"练剑如此，做人亦如此，需得刚柔并济。"
念雪看得入神，只觉老者的剑招平平无奇，却蕴含着无尽的变化，仿佛真的将水的形态融入了剑中。她忽然明白，武学的最高境界，并非招式的华丽，而是对自然与人心的领悟。
从风清扬处归来，念雪对水纹剑的理解更深了一层。她不再执着于招式的形似，而是常常坐在荷塘边，看水流、观荷影，感受水的柔韧与力量。凌尘和楚灵珊见状，也不再多言，只在每日清晨陪她一起练剑，偶尔指点一二。
这日，念雪在塘边练剑时，不慎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入荷塘。千钧一发之际，她下意识地使出"水纹十三式"的起手式，身体竟如流水般顺势一转，稳稳地站在了岸边。她自己也惊讶不己，看向不远处的父母，见他们眼中满是欣慰的笑意。
"看来你是悟了。"凌尘走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楚灵珊递过干毛巾，轻声道："这便是'顺势而为'，以后再遇险境，当知如何自处。"
接下来的日子，念雪的水纹剑日益精进，剑势如行云流水，收发自如。与此同时，她也开始跟着柳如眉学习辨认草药、配制伤药，渐渐明白江湖并非只有打打杀杀，更多的是日常的守护与付出。
这日，柳如眉带着念雪去镇上采药，路过一家绣坊时，见门口围了许多人。原来是绣坊的张娘子被毒蛇咬伤了脚踝，正痛苦地呻吟着。柳如眉连忙上前查看，只见张娘子的脚踝己经发黑，显然中毒不浅。
"这是'七步蛇'的牙印，"柳如眉神色凝重，"需得立刻吸毒。"她说着便要俯身，却被念雪拦住。
"柳姐姐，让我来。"念雪想起父亲教过的吸毒之法，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先在伤口周围划了几道小口，然后深吸一口气，俯身在伤口上用力吸吮。
"念雪，小心！"楚灵珊不知何时赶来，一把按住女儿的肩膀。念雪抬起头，只见她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银质吸器："用这个，可避免毒液入口。"
原来楚灵珊见她们迟迟未归，便赶来看看，正好遇上此事。她熟练地用吸器为张娘子吸毒，念雪则在一旁帮忙递上解毒的草药。很快，张娘子脚踝的黑色渐渐退去，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多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张娘子的丈夫感激涕零。柳如眉摆摆手："举手之劳，快扶她回家休息，每日按时敷药。"
回去的路上，念雪忍不住问："娘亲，刚才我要是首接用嘴吸毒，会怎样？"
楚灵珊叹了口气："七步蛇毒剧烈，稍有不慎便会毒发。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切记不可莽撞，要先用工具吸毒，再敷解药。"她握住女儿的手，"江湖险恶，不仅要练得一身好武艺，更要有一颗冷静的头脑。"
念雪点点头，心中却暗自庆幸，幸好母亲及时赶到。她忽然明白，行侠仗义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和技巧，否则不仅帮不了人，还可能害了自己。
随着夏天的深入，天地盟武馆的荷塘也迎来了最繁盛的时节。满池的荷花竞相开放，红白相映，美不胜收。凌尘和楚灵珊决定在荷塘边举办一场小小的雅集，邀请镇上的邻里和武馆的弟子们一起赏荷、品茗、论剑。
雅集那日，天地盟武馆热闹非凡。柳如眉和卓玛准备了精致的茶点，赛义德和波斯少年们表演了异域的舞蹈，阿风则带着弟子们演练了新学的剑阵。凌尘和楚灵珊则在荷塘边与邻里们交谈，讲述着江湖中的趣事。
念雪则穿着楚灵珊新做的荷绿色衣裙，穿梭在人群中，为大家奉茶、介绍菜品。她看到李屠户带着儿子来参加，王铁匠也带着学徒前来，心中充满了喜悦。她知道，这就是父亲所说的"守护"，不是轰轰烈烈的大事，而是让身边的人都能过上安宁幸福的生活。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空。凌尘和楚灵珊站在荷塘边，看着女儿与孩子们嬉戏的身影，相视而笑。
"我们的念雪，真的长大了。"楚灵珊轻声说。
凌尘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温柔："是啊，就像这荷塘的荷花，经历了风雨，终于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念雪跑过来，手里拿着两朵刚摘的荷花，一朵粉白，一朵绯红："爹爹，娘亲，你们看，好看吗？"
"好看。"凌尘和楚灵珊异口同声地说。
念雪将粉白的荷花递给楚灵珊，绯红的递给凌尘，然后依偎在他们中间，看着夕阳下的荷塘，心中充满了幸福。她知道，自己的江湖路还有很长，未来可能会遇到很多挑战，但只要有父母在身边，有天地盟这个温暖的家，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荷风轻拂，带来阵阵清香。凌念雪的江湖路，还有很长，而青锋与赤练的传奇，也将在她的生命里，继续流淌，如同这荷塘的水，清澈而绵长。她知道，无论未来遇到何种风雨，只要记得父母的教导，记得那份守护之心，便能在江湖中，走出属于自己的，温暖而坚定的道路。而这江南的荷风剑影，也将成为她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伴随着她在江湖的岁月里，慢慢沉酿，愈发醇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