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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雪总是来得悄无声息。天地盟武馆的梅坞在一夜之间被覆上薄雪，百余株梅树绽放着点点红晕，与青石板路上扫出的蜿蜒小径相映成趣。凌念雪提着小小的竹篮，在梅树下收集着未被雪染的花瓣，青布裙角沾上了细碎的雪花，却浑然不觉。
"当心脚下滑。"凌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握着扫帚，刚扫完前院的积雪。赤练剑斜挎在腰间，剑柄上的火纹在白雪映衬下愈发鲜明。念雪回头，发间的红绒绳随着动作轻晃："爹爹，楚妈妈说用初雪腌的梅瓣，酿出来的酒最是清甜。"
凌尘走近，替她拂去肩头的雪花："先回屋烤烤火，手都冻红了。"他握住女儿冰凉的小手，引她往暖阁走。暖阁里，楚灵珊正坐在炭炉旁煎药，青锋剑搁在膝头，剑穗上的银铃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发出轻响："快过来，柳姐姐新配的姜枣茶，驱寒最好。"
铜炉上的陶壶咕嘟作响，姜香混着枣甜弥漫开来。念雪捧着粗陶碗，看母亲往药罐里加着晒干的梅花："娘亲，这是给谁煎的药？"楚灵珊用竹筷搅了搅药汁："是给城西的王婆婆，上次赛义德带来的波斯香料，配着梅花能缓解她的老寒腿。"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阿风带着弟子们在练武场扫雪。少年们的笑闹声透过窗纸传来，念雪喝完姜茶，脸颊泛起红晕："爹爹，我想今日练剑时，试试您新教的'赤阳·映雪'。"凌尘正在擦拭赤练剑，闻言抬眼："此招讲究以快破静，雪天路滑，需得格外注意步法。"
午后，雪霁初晴。念雪在梅坞中站定，深吸一口气，梅花短剑在手中挽出剑花。"赤阳·映雪"的起势需得剑尖上挑，带动周身内力流转，她试了几次，总觉得剑尖的弧度不够流畅。凌尘站在廊下，手中握着根竹枝，不时轻点地面："念雪，注意看我脚步。"
他踏雪而行，赤练剑并未出鞘，却在行走间带出凛冽的剑意。念雪凝神细看，只见父亲每一步都踩在积雪最薄处，身形起落间，竟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流畅的火纹图案。"剑意随足尖生发，"凌尘收势，雪粒从他肩头滑落，"你看这梅树枝桠，虽覆厚雪，却自有风骨。"
楚灵珊不知何时来到梅坞，手中捧着件狐裘披风："雪地里站久了，仔细着凉。"她替念雪系好披风，指尖划过女儿冻得发红的耳垂，"当年你爹爹教我'赤阳剑法'时，也是这般严苛。"
念雪好奇地抬头："娘亲，您第一次练剑时，也会像我这样笨吗？"楚灵珊被逗笑，青锋剑穗扫过女儿鼻尖："你爹爹说我第一次握剑，连剑柄都拿不稳呢。"凌尘在一旁咳嗽两声，耳根微热："那是因为楚妈妈心思细腻，初学时更注重剑理而非招式。"
夕阳西下时，柳如眉抱着药箱来找楚灵珊，两人坐在暖阁里核对药方。念雪趴在桌上，看母亲用朱笔在医书上做批注，偶尔抬头，见父亲在窗边磨剑，赤练剑在夕阳下反射出温暖的光。这样的时光，安静得能听见炭火烧裂的轻响，却让她心中充满了安稳。
三日后，波斯商队的赛义德带来了新的消息。"西域有位铸剑大师要来江南，"他展开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着路线，"据说此人擅长将波斯的陨铁与中原的精钢熔合，铸成的剑刃可断金玉。"凌尘闻言，手中的茶盏顿了顿："若真是如此，倒是想见见。"
楚灵珊正在为念雪整理行囊，闻言抬头："下月便是江南各门派的冬猎大会，或许能遇上。"念雪闻言眼睛一亮，她从未参加过冬猎，只听师兄们说过，那是各门派交流武学、联络感情的盛会，设在太湖畔的山林里。
冬猎大会的前一夜，楚灵珊在灯下为念雪检查行囊。防潮的油布、柳如眉配的金疮药、干净的换洗衣物，一一叠放整齐。"太湖边风大，这件羽绒背心一定要贴身穿着。"她将一件月白色的背心放进包里，"还有，遇上不认识的草药千万不要乱碰，记得回来问柳姐姐。"
念雪在一旁看着，突然想起什么，从枕头下摸出个小布包："娘亲，这是我给您和爹爹准备的护身符，卓玛阿姨帮我求的吐蕃平安符。"布包里是两枚小巧的铜符，一枚刻着火焰，一枚刻着雪花。楚灵珊接过，指尖微暖："傻孩子，我们还要护着你呢。"
太湖畔的冬猎大会设在一片开阔的山林中。各门派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少林的禅杖、武当的拂尘、峨眉的长剑，形形色色的兵器让人目不暇接。念雪跟着凌尘和楚灵珊，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腰间的梅花短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凌尘贤侄，楚姑娘，别来无恙。"武当的玉虚道长含笑走来，他身后跟着几位年轻弟子，"这位就是令爱吧？真是虎父无犬女。"念雪连忙行礼，玉虚道长捋须而笑："不必多礼，随你父母去逛逛吧，前面有各门派的武学展示。"
武学展示区设在一片空地上。念雪看见丐帮弟子演练降龙掌，掌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又看见昆仑派的剑客表演越女剑，剑势灵动飘逸。她看得入神，首到楚灵珊轻拍她的肩膀："看，那是不是赛义德说的铸剑大师？"
不远处的兵器摊前，围了不少人。一位高鼻深目的西域老者正在演示铸剑，他手中的锤子落下，火星西溅，一块融合了金银色泽的金属块渐渐成型。念雪挤到前排，看见老者铸出的剑刃在阳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忍不住出声："好漂亮的剑！"
老者闻言抬头，看向念雪腰间的梅花短剑："小姑娘，这剑的材质不错，但淬火的火候差了些。"他拿起身边一柄未开刃的剑胚，"你看这柄，用波斯陨铁与江南精钢七炼七淬，韧性与锋利兼具。"
凌尘和楚灵珊走上前，与老者交谈起来。念雪在一旁听着，才知道老者名叫欧斯曼，曾游历各国，融合了不同的铸剑技艺。欧斯曼得知凌尘是天地盟盟主，笑着说："早就听闻天地盟双剑合璧的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冬猎开始后，各门派弟子分组进入山林。念雪跟着父亲的队伍，学习如何设置陷阱、辨认野兽足迹。凌尘手持赤练剑，劈开挡路的荆棘，不时回头叮嘱："注意脚下的落叶，下面可能有蛇洞。"念雪点头，手按在剑柄上，感受着剑身传来的微颤。
行至一处山涧，众人发现了受伤的麂子。念雪连忙上前查看，见它后腿被捕兽夹夹住，伤口处血迹斑斑。"轻点，"楚灵珊递过匕首，"我来撬开夹子，你准备好金疮药。"母女俩配合默契，很快为麂子处理好伤口，看着它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这便是冬猎的意义，"凌尘看着女儿若有所思的模样，轻声说，"不是为了猎杀，而是为了懂得敬畏与守护。"念雪抬头，看见父亲眼中映着林间的光影，突然明白，这或许就是侠者之心。
夜晚的篝火晚会上，各门派弟子轮流表演节目。念雪被阿风推上台，有些紧张地拔出梅花短剑，演练了一套"冰心·吹雪"。剑势轻盈，如雪花飘落，赢得阵阵掌声。下台时，楚灵珊递给她一杯热酒："很不错，只是最后一招的收势，还可以更稳些。"
凌尘在一旁笑着补充："但剑意己足，有你母亲当年的风采。"念雪接过酒杯，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底。她看着篝火旁谈笑风生的父母，看着师兄们互相切磋武艺，突然觉得，这样的江湖，真好。
冬猎大会结束后，天地盟一行人踏上归途。马车行驶在江南的官道上，念雪掀起车帘，看着窗外掠过的雪景。楚灵珊正在闭目养神，凌尘则在擦拭赤练剑，剑身映出他专注的神情。
"爹爹，"念雪突然开口，"您和娘亲走了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事，有没有想过停下来？"凌尘动作一顿，看向女儿："傻孩子，江湖路虽远，有家的地方，便是停歇处。"他的目光转向楚灵珊，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己明了彼此心意。
马车继续前行，碾过路上的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念雪靠在母亲肩上，听着车轮滚动的节奏，渐渐入睡。梦中，她看见自己长大了，像母亲一样提着青锋剑，像父亲一样握着赤练剑，在江南的梅坞里，教更小的孩子练剑，阳光透过梅枝，洒下斑驳的光影。
岁月如歌，剑影相伴。天地盟的故事，在江南的烟雨中，在塞北的风沙里，在波斯的沙漠上，在苗疆的竹林间，缓缓流淌。而凌念雪知道，属于她的江湖路，才刚刚开始，带着父母的期望，带着侠者的初心，走向更远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