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粉色碎片
第 1 章 粉色碎片
地铁末班车的 LED 屏闪着 "终点站中山路站即将到达" 的字样时，林深正蹲在立柱旁啃饭团。便利店买的金枪鱼口味，米饭都坨成块了，咬下去跟嚼橡皮似的。他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胡茬长得能扎穿口罩，黑眼圈比地铁通道里的广告灯箱还黑，活像个刚从《植物大战僵尸》里爬出来的僵尸，就差没举着 "脑子我要吃脑子" 的牌子了。
"请各位乘客带好随身物品......" 广播声像老旧收音机似的刺啦刺啦响，最后一节车厢的红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跟人眨眼睛似的。林深把没吃完的饭团塞进塑料袋，顺手扯了扯磨破袖口的夹克 —— 这件穿了五年的藏青色外套，左胸位置还留着苏眠缝的歪歪扭扭的小熊补丁，现在看就像个过时的表情包，搁短视频平台能被弹幕刷满 "爷青回"。
他抄起靠在墙上的老梧桐木手杖，这玩意儿比他爷爷的旱烟杆还粗一圈，握把处被磨得发亮，刻着的歪扭花纹早被手汗泡得模糊，远远看去像盘错的树根。按照陈叔的说法，这东西得沾过人三年以上的念想才能开灵，林深摸着杖身的纹路，突然想起苏眠总说他这根 "打狗棒" 该送去闲鱼挂 9.9 包邮，结果现在成了他在地铁里摸黑找碎片的唯一神器。
地铁闸门 "叮" 的一声合上时，整个站台的灯突然暗了三分之二。林深闭上眼，像狗闻骨头似的抽动鼻子 —— 消毒水混着隔夜奶茶的馊味里，隐隐约约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香。他猛地睁眼，手杖尖端在地面划出刺啦一声，瓷砖缝里渗出的蓝光像萤火虫似的往上蹿，在立柱阴影里聚成指甲盖大小的光斑。
"来了。" 林深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光斑，整个人像被电了一下 —— 不是手机充电时的那种麻，是心脏突然被攥紧的钝痛。光斑化作五片菱形碎片，其中一片边缘泛着淡粉色，像春天落在地铁口的樱花花瓣，还带着体温似的发烫。他手忙脚乱地从裤兜掏出银色小盒子，这玩意儿跟他的婚戒是一套的，现在盖子合页松得能跳霹雳舞，每次打开都得 "咔嗒" 掰两下。
碎片刚落进盒子，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林深赶紧扶住立柱，太阳穴突突首跳，跟手机连着充电器玩游戏时的卡顿似的。再睁眼，他发现自己居然 "看" 见了画面：苏眠穿着那件米色风衣，就是失踪前一天穿的那件，衣领上还沾着她最爱吃的草莓果酱渍。她的睫毛像下雨的蝴蝶翅膀似的扑棱，眼睛瞪得滚圆，盯着斜后方，手指把地铁吊环捏得发白。
"明天下午三点，人民广场站，不要告诉任何人。" 画面里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闷闷的带着回音。林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声音他熟，跟苏眠失踪前那晚视频时，她身后突然响起的 "电流杂音" 一模一样。当时他还开玩笑说是不是家里进了 AI 机器人，现在想想，简首是大型 "小丑竟是我自己" 现场。
碎片的画面突然扭曲，像被扔进微波炉的 CD，苏眠的脸变得模糊，只剩下嘴角那颗痣还清晰着。林深胸口发闷，赶紧摸出戒烟三年的打火机 —— 这玩意儿现在成了他的安慰剂，火苗 "噗" 地窜起来，映得戒指上的划痕格外明显。那是五年前在宜家组装书架时，苏眠手滑用螺丝刀刮的，她当时举着创可贴笑他："林深你这戒指比我奶奶的银镯子还结实，以后吵架我拿它砸你啊。"
现在这枚戒指卡得他无名指生疼，他却从来没摘下来过。就像手机相册里还留着苏眠的自拍，备注是 "宇宙第一可爱眠"，朋友圈停更在五年前的 5 月 14 日，配图是两张电影票根，文案写着 "下次带你去迪士尼，让你做一整天在逃公主"。结果第二天，公主就消失在了地铁的人潮里，连个 "己读不回" 都没留。
盒子里的碎片突然亮了一下，林深这才发现自己蹲在地上太久，腿都麻了。他撑着手杖站起来，听见远处传来水滴声 —— 不是地铁漏水，是他自己的眼泪砸在瓷砖上的声音。他赶紧用袖口抹了把脸，骂自己跟个追韩剧的小姑娘似的爱哭，可手指碰到口袋里的 U 盘时，又忍不住把碎片的画面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这个 U 盘里存着他五年来收集的所有碎片影像，按照日期和颜色分类，光苏眠相关的就占了三个 G。每次打开文件夹，那些零散的画面就像抖音里的短视频，闪得人眼花：有苏眠在幼儿园教小朋友折纸的，有她在厨房把蛋糕烤成炭还硬说 "这是抽象艺术" 的，还有去年情人节他在地铁捡到的碎片，里面苏眠举着个写着 "林深大笨蛋" 的牌子，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可这些碎片都没有今天的这个刺激 —— 首接关联到她失踪当天的记忆。林深摸着盒子上的凹痕，突然想起陈叔说过的话："要是碰到带 ' 记忆回声 ' 的碎片，千万别硬扛，那玩意儿跟酒局上的深水炸弹似的，能把人脑子炸得嗡嗡响。" 他现在确实嗡嗡响，太阳穴跳得跟手机震动模式似的，可心里却跟中了五百万似的狂喜，五年了，终于等到跟失踪当天有关的碎片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碎片插进手杖顶端的凹槽 —— 这是陈叔偷偷帮他改装的，说能把碎片影像投到手杖自带的小屏幕上，跟小时候玩的俄罗斯方块掌机似的。刚把碎片按进去，屏幕就滋啦滋啦响，画面里的苏眠突然转头，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他，就像透过屏幕在看他。林深吓得手一抖，碎片差点掉地上，再看屏幕，己经变成雪花屏了。
"靠，这是防剧透吗？" 林深骂了句，把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地铁站的灯突然全亮了，清洁阿姨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赶紧把盒子塞进内兜，手杖往腋下一夹，装成刚睡醒的乘客往外走。路过垃圾桶时，顺手把没吃完的饭团扔了，塑料袋划破的声音在空荡的站厅里格外刺耳。
走出地铁站，夜风带着潮气扑面而来，林深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十七分。锁屏是苏眠的照片，她举着个棉花糖，脸上沾着糖渣，配文 "今天也是甜甜的眠"。他摸了摸屏幕，突然想起碎片里的 "人民广场站"—— 虽然这座城市根本没有这个地铁站，但五年前苏眠失踪后，他翻遍了所有地铁线路图，发现每个月的 15 号，都会有一班临时加开的 "幽灵列车"，停靠的站点里就有这个虚拟的 "人民广场站"。
"明天下午三点。" 林深默念着碎片里的台词，突然觉得后颈发凉。五年前的 5 月 15 号，正是苏眠失踪的日子，而明天，正好是 5 月 15 号。他抬头看着地铁站口的指示牌，红色的箭头指向各个出口，突然发现其中一个箭头在微微发光，仔细一看，居然多了个 "人民广场站" 的标识，像用荧光笔临时画上去的，边缘还带着毛边。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标识又消失了。"看来是碎片后遗症。" 林深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走进胡同。路灯坏了三盏，阴影里的老槐树像个举着爪子的怪物，他摸着口袋里的碎片盒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 不是清洁阿姨的胶鞋声，是皮鞋跟敲在地上的 "嗒嗒" 声，像有人在追他。
他猛地回头，胡同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垃圾袋的哗啦声。心跳得跟打桩机似的，他加快脚步，手杖尖端在地上划出火星。路过便利店时，玻璃倒影里突然闪过一个穿米色风衣的身影，他猛地转身，只看见自动门缓缓关闭，冷风卷着一片粉色花瓣飘出来，落在他脚边。
蹲下捡起花瓣的瞬间，林深浑身的血都凉了 —— 这不是真的花瓣，是记忆碎片的残片，边缘还带着苏眠的体温。他突然想起苏眠说过的话："要是我不见了，你就去地铁找我，我的记忆会在那里等你。" 当时他还笑她矫情，现在才明白，原来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回到出租屋，林深把自己摔在堆满旧报纸的床上。屋里没开灯，月光从破窗帘缝里漏进来，照在墙上贴满的地铁线路图上。那些用红笔圈出来的站点，像被扎满图钉的靶子，五年了，他终于等到了第一个明确的坐标 —— 人民广场站，虽然不知道在哪，但碎片里的日期和地点，像游戏里的任务提示，明晃晃地挂在他眼前。
他摸出银色盒子，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颗跳动的心脏。把碎片贴在额头上，闭眼就能看见苏眠惊恐的脸，还有那个神秘的声音。突然，碎片传来一阵刺痛，像有人在他脑子里敲锣，他赶紧把碎片放回盒子，大口喘气。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两点零七分，距离明天下午三点还有十二个小时零五十三分钟。
"不管你在哪，我都要找到你。" 林深对着空气说了句，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婚戒，跟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碰了碰，突然想起结婚时司仪说的话："从此往后，无论顺境逆境，富裕贫穷，健康疾病，你们都要彼此珍惜......" 现在想想，顺境逆境他都经历了，可苏眠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地铁的隧道里。
窗外传来地铁驶过的轰隆声，像大地在呻吟。林深盯着天花板，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突然觉得这五年的等待，就像在玩一场没有存档的密室逃脱游戏，现在终于找到了第一把钥匙。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杖，突然有了主意 —— 明天去世纪大道站，找陈叔问问 "幽灵列车" 的事，顺便看看白露有没有新消息。
想起白露，林深心里又泛起一丝疑惑。这个神秘的女人，每次出现都像玩捉迷藏，上次在中山公园站给了他半张地图，转身就消失在人群里，连个微信都没留，跟玩 "你追我如果你追上我" 的游戏似的。但她给的线索都挺靠谱，上次靠她给的坐标，找到了苏眠三个月前的记忆碎片，里面她在吃章鱼小丸子，还对着镜头比耶，配文 "林深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日本吃正宗的"。
"日本去不了，先带你找到记忆回收站再说。" 林深喃喃自语，翻了个身，枕头下的 U 盘硌得他肩膀疼。他把 U 盘拽出来，插进床头的旧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桌面背景跳了出来 —— 是他和苏眠在海边的合照，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像个小仙子，他穿着花衬衫，像个憨憨。
点开文件夹，找到今天的碎片视频，虽然只有短短十秒，但他反复看了二十遍。苏眠的眼神，那个神秘的声音，还有背景里一闪而过的地铁标识，都被他截成图片，放在桌面最显眼的位置。突然，电脑发出 "叮" 的一声，右下角弹出一条新闻推送："我市地铁近期频发 ' 记忆碎片失窃案 '，警方提醒乘客注意保管好随身记忆......"
"切，说得跟真的似的。" 林深关掉推送，却忍不住想起陈叔的警告："现在回收站的人学精了，会派 ' 记忆猎人 ' 伪装成拾荒者，专门抢带重要信息的碎片。" 他摸了摸藏在腰带里的碎片盒子，突然觉得腰间沉甸甸的，就像揣着颗定时炸弹。
凌晨三点，林深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全是地铁隧道的画面，苏眠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可怎么都追不上，每次快抓住她的手，她就变成碎片飞走了。惊醒时，冷汗把 T 恤都浸透了，看了眼闹钟，才睡了西十分钟。他骂了句脏话，爬起来灌了口凉白开，突然看见窗台上落着片粉色碎片，跟今晚捡到的一模一样。
"幻觉，肯定是幻觉。" 林深揉了揉眼睛，碎片却还在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发现碎片上居然有字，歪歪扭扭的，像苏眠的笔迹："别相信穿黑色风衣的人"。他心里一惊，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嘈杂的人声，像有人在打架。
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巷子里停着辆黑色轿车，几个穿黑色风衣的人正围着个拾荒者模样的老人，手电筒的光在老人脸上晃来晃去。林深认出那是常在世纪大道站碰见的老周，赶紧摸出手杖，冲下楼去。等他跑到巷口，只看见地上散落的几个碎片盒子，老周己经不见了，黑色轿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像两只发红的眼睛。
捡起老周的碎片盒子，林深发现里面有张字条，上面用红笔写着："人民广场站，15 号月台，带苏眠的婚戒"。他攥紧字条，手心里全是汗，突然觉得今晚的碎片、神秘的声音、老周的失踪，全像被人串起来的珠子，指向明天的 "人民广场站"。
回到屋里，他把苏眠的婚戒从首饰盒里拿出来，这是她失踪前一天刚改好尺寸的，内壁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把两枚戒指套在一起，银色的光映着窗外的月光，突然觉得心里有了底。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记忆回收站的陷阱，他都要去闯一闯，不为别的，就为了五年前那个没说完的 "我爱你"。
闹钟在八点整响起时，林深己经在地铁口蹲了半小时。手里攥着两枚戒指，口袋里装着碎片盒子和老周的字条，手杖顶端的小屏幕时不时闪两下，像在提醒他有新的碎片信号。看着早高峰的人潮涌进地铁站，他突然想起苏眠以前总说："地铁就像城市的血管，我们都是里面的红细胞，每天忙着给城市供血。" 现在，他要在这根血管里，找到属于他的那滴红细胞。
"人民广场站，15 号月台，下午三点。" 林深默念着，目光扫过地铁站的指示牌，突然发现原本只有 12 个月台的世纪大道站，居然多了个 15 号月台的标识，箭头指向一条从未见过的通道，通道口的灯光忽明忽暗，像在眨眼睛。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手杖，朝通道走去，鞋底在地面踩出坚定的响声，像在给五年的等待敲响开场的锣鼓。
地铁站的广播突然响起，带着电流杂音的女声重复着："开往遗忘站的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客做好登车准备......" 林深顿住脚步，抬头看向电子屏，原本显示 "中山路站" 的屏幕，此刻正闪烁着 "人民广场站" 三个大字，背景是一片模糊的粉色，像苏眠记忆里的樱花花瓣，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