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春明的家中,此刻一片慌乱。
村医马三槐忙得满头大汗,不停地给那女人针灸,把脉,灌药水。
肖春明焦急地问:“怎么样?有救吗?”
马三槐有些神经质,宽松的皮肤因为紧张而皱缩起来,活像一只干瘪的酸枣,他不耐烦地说:“这不正在救着嘛!真可惜了这女人了,长得肉红丝白的,怎么就招此大难呢?”
肖春明斜眼瞅瞅马三槐,一脸的质疑,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肖家人围在那女人的身边,不停地给马三槐打下手,一会儿递毛巾,一会儿递药具。
马三槐完全失去了救人的章法,手忙脚乱地说:“脚,脚,给这个女人洗洗脚,找双鞋换上。”
肖春丽打来一盆水,给女人洗脚。
刘桂兰找来一双鞋,给女人穿上。
肖春丽斜眼瞅瞅马三槐:“你行不行呀?”
马三槐有点心虚:“怎么不行?”
肖春丽小声嘟囔:“什么狗屁医生,看病就看病呗,给女人洗什么脚呀?邪性。”
肖春明捅了妹妹一下,示意她住声。
马三槐不停地忙碌着,测完了血压,又要解那女人的衣服。
肖春丽急忙制止:“别,别,女人的内衣是那么好解的吗?”
马三槐一阵结巴:“我……我是大夫,不解内衣,怎么看病?”
刘桂兰急忙插嘴:“事到如今,哪顾得了那么多?解开,快看,救人要紧呀!”
马三槐解开那女人的内衣,把听诊器伸了进去。
肖春丽冲马三槐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马三槐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然后抽出听诊器,脱鞋上炕,骑在那女人身上。
“哎,哎,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还骑上去了?”肖春丽大声说。
马三槐瓮声瓮气地吐出一句:“我不上她身上,怎么干活儿?”
肖春丽不满地嚷嚷:“干啥干啥?耍流氓啊?”
马三槐并不理会肖春丽,专心致志为那个女人做人工呼吸,很卖力,汗珠子从脸上不停地往下淌。
肖家人焦急地看着那女人,看着马三槐。
许久,马三槐从炕上跳下来。
肖春明急忙奔过去:“怎么样?马大夫,有救吗?”
马三槐看看肖春明,很惋惜地摇摇头:“赶紧往县医院送吧。”
刘桂兰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去县医院?这黑灯瞎火的,怎么去县医院?”
“马大夫,你不是咱村的神医吗?这女人你救不了?想想办法吧。”肖福胜目光里透着哀求。
马三槐无奈地看着大家:“不行,我己经尽力了,这女人的病邪性,我救不了,赶紧去县医院吧!”
肖家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还寻思什么?赶紧去县医院呐!”肖春明很坚决地说。
“对,赶紧,麻溜点!”肖福胜很支持儿子的想法,站在儿子一边。
刘桂兰脸上写满了埋怨:“你说你们这两个孩子,有没有个正性,半夜里捡个女人干什么?这还得往县医院送,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肖春丽立马辩解:“这事儿可不怪我呀,是我哥捡的,我当时拦不住,怎么说他也不听啊!”
“你说这事怎么办?弄个半死的人回来,救还是不救?”刘桂兰挓挲着手。
肖春明心绪复杂地看着母亲:“咱还能见死不救吗?走,去县医院!”肖春明边说边把那个女人背起来,在众人的帮扶下,来到院子里。
肖春明把那个女人平放在农用车后斗上,刘桂兰急急忙忙从屋里送出一床棉被,肖福胜一瘸一拐地送来一个枕头,肖家人手忙脚乱地把那个女人安顿好。肖春明跳上车,打着火准备走。
“等等,就你一个人去呀?”刘桂兰问。
“行,我一个人去。”肖春明说。
“行什么行?春丽,快上车,跟你哥一起去!”
“我不去。”肖春丽很不情愿。
“你怎么不去?”
“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去,不爱搭理他,多管闲事。”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快去,你哥一个人在城里怎么能行?”
马三槐接过话茬儿:“是啊,一个人怎么招架得了一个病号?你去,好歹有个帮手啊!”
肖福胜也在一边帮腔:“小丽,你别犟了,快跟你哥去,救人要紧啊!”
肖春丽看看众人,不情愿地跳上车。
农用车开出大门,向村路驶去。
肖春明开着农用车费力地在凸凹不平的路面上行驶。
“这鬼车灯一点也不亮,走夜路太费劲了。”肖春明嘟哝着。
红石砬子乡上趟子村邹二先生家里,气氛十分紧张,屋子里充满了火药味,仿佛划根火柴,就会将屋子里的空气点着似的。
邹德利、邹德文跪在地上,很恐惧地看着邹二先生。
邹二先生坐在炕上,满脸的怒气:“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到底干了什么事儿?”
邹德福用眼神制止邹德利、邹德文,很怕他们讲出实情。
邹德文看看邹德福,又看看邹二先生,嘴里像含个冰棍儿似的,吞吞吐吐:“二大爷,其实……这件事情,不、不怨我们。”
邹德福抢过话头:“你闭嘴,不准你瞎嘞嘞。”邹德福扬起巴掌。
邹二先生瞪着邹德福:“你别吓唬他,让他说。”
邹德文看看邹德福,有些胆怯。
“叫你说,你就说,你看他脸色干什么?快说!”
邹德文嚅嚅地:“其实这件事,真的不、不怨我们,是邹德福,不、不是……是福哥,指使我们干的。”
“我叫你扒瞎,瞪眼说瞎话,我什么时候指使你们干的?”
“你别说,让他说。”邹二先生把面孔转向邹德文,“你说。”
“这段时间里,福哥好几次跟我们说,说他老婆得精神病了,老犯老犯,到处治也治不、不好,他有点够性了,不、不想养她了,想把她扔了。”
邹德福穷急迫赖:“你扒瞎,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没说。”
邹二先生生气地看着邹德福:“你闭嘴,不准说话,听他说。”
邹德文睃了邹德福一眼:“我没扒瞎,我讲得全是实话。他说,他老婆一犯精神病,对他又抓又挠,什么也干不了,还把家里的东西全砸了。他说,他被老婆折腾兮兮了,愁得没办法,谁要是能帮她把老婆扔了,他倒找一万块钱。”
邹德福举起巴掌又要打邹德文。
邹二先生扯住他:“邹德文你说,接着说。”
邹德文开始回忆事情的经过:
晚上,邹德福、邹德利、邹德文,三个人一边打扑克,一边喝酒,桌子上放着啤酒,还有花生米。
邹德利在洗扑克牌。
邹德福把酒瓶子对在嘴上,一口气喝了半瓶。
邹德福放下酒瓶:“我媳妇得了精神病,一犯病就疯扯扯的,到处跑。我让她折腾兮兮了,你们能不能帮我把她扔了?“
邹德文说:“大、大活人,怎么扔?”
邹德福打着酒嗝儿:“想办法呗。”
邹德利摇摇头:“想不出来,没办法。”
邹德福皱皱眉:“要不这样,你们两个领她去南方旅游,把她扔公共汽车站里。”
邹德利一怔:“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邹德文摇摇头:“我们不、不干。”
“你看看你,咱是不是亲叔伯兄弟?”
“是。”
“亲叔伯兄弟,一家人,这点儿忙都不帮吗?”
“不、不干,这事儿缺德。”邹德文说。
“这事儿缺什么德?你跟你嫂子一起去南方旅游,半道把她丢了,这事儿,怎么就缺德了?”
邹德利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干,我们不干。”
邹德福的口气变得很和缓:“要不这样好不好?你们帮我,我给你们一万块钱。”
“一万?太少了点儿吧?”邹德利说。
“不少了,一万块呀!”
“你说话没个准儿,一会儿一变,以前打麻将,输的钱还没还呢。”邹德利一脸的不信任。
邹德福赶紧说:“我不会赖账,我给你打条。”
“打条?打多少?”
“打一万五,行了吧?”
邹德利一拍大腿:“那行。”
邹德文说到这,停了一下。
邹二先生一下子站起来,逼视着邹德文:“他打条了?”
邹德文吸了一下流出来的鼻涕:“打、打了。”
邹二先生立瞪起眼珠子:“条在哪里?拿来我看看。”
邹德文说:“在家里,没带在身上。”
邹二先生怒视着邹德福:“你说你小子,有没有一点人味啊!你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啊!”
邹德福狡辩:“我没打条,你别听他胡说!”
邹二先生双目圆睁,瞪着邹德福:“你不用嘴硬,我一会儿就跟他俩去他家,你要是打条了,看我不扯腿劈了你!”
邹德福有点心慌:“我……我打条了不假,可那是我打麻将输的钱,跟扔我媳妇没关系。”
“你闭嘴,我不信你说的话,邹德文你接着说。”
“我们两个人拿到了欠条,就回家合计这事怎么办。开始我们不、不想干,觉得这事太缺德,后来一想,这也不、不是什么大事,不、不过是把福哥的老婆领南方去,全当旅游了,何况福哥还给我们钱,就决定干了。”
邹二先生用目光盯住邹德文:“你们决定干了?后来呢?后来又怎么样了?”
“我和我哥合计好了,就开着农用车,来到邹德福家……”
邹德文又开始了回忆:
邹德利、邹德文打开大门,悄悄地走进院子,来到房门口,往屋里看,见徐丽萍一个人在屋内。
邹德利小声问邹德文:“矿泉水带了吗?”
“带了。”邹德文举起矿泉水瓶子给邹德利看。
“安眠药掺进去了吗?”
“掺进去了。”
“绳子呢?”
“也带了。”
“一会儿进门,听我的。得手后,装到车上,咱就走。”
“好。”
徐丽萍一个人在屋子里哄孩子,门突然被撞开,邹德利邹德文闯进来。
徐丽萍一愣:“你们干什么?”
邹德利开门见山:“是福哥让我们来的,找你有事。”
徐丽萍很警觉:“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福哥让我们带你去南方旅游。”
“我不去旅游,家里走不开。”
“福哥让我们来接你的,他在车站等你。”
“我不信,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要去南方旅游。”
徐丽萍背过身子哄孩子,不理邹氏二兄弟。
邹德文看着徐丽萍的背影,有些气馁,小声说:“这招不好使,她不听咱骗呀。”
邹德利从邹德文手中拿过矿泉水,摇了几下,递给徐丽萍:“嫂子,你喝水。”
“我不渴。”
“这水好喝,真正的矿泉水,快喝吧。”
“我不喝。”
邹德利大声说:“快喝!”
“我不喝,你烦不烦哪?”
邹德利心急火燎地上前,往徐丽萍嘴里灌水,徐丽萍挣扎,矿泉水瓶子掉在地上。
徐丽萍火了:“你干什么?黑灯瞎火到我家找病呀!”
“你怎么好赖不知?”邹德利靠近徐丽萍,伸手抓她。
徐丽萍惊叫一声:“你要干什么?”
“福哥在车站等你呢,快跟我们走吧。”
徐丽萍坚决地说:“我不去!”
邹德利急眼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瞒你说,福哥把你交给我们了!这两年,福哥让你那精神病闹得够性了,他让我们把你领走,扔到南方公共汽车站里。”
天空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耀眼的闪电将屋里照得雪亮。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
徐丽萍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邹德福要把我扔了?这个遭天杀的!他不得好死!”
邹德利、邹德文上去就抓徐丽萍,强行带她走,徐丽萍发疯般地惨叫一声,邹氏二兄弟吓得退后一步。
邹德利很慌张:“不行,这女人软硬不吃,得动硬的。”
“怎么动、动硬的?”
“快把她捆上。”
邹氏二兄弟猛地扑上去,夺下徐丽萍手中的孩子,放到炕上,然后用绳子捆徐丽萍。
徐丽萍大叫着,猛地跳上炕,抓起炕上的东西,没头没脸地往邹氏二兄弟身上扔,邹氏二兄弟躲避着。
邹德利跳上炕,抱住徐丽萍,徐丽萍猛地咬了他一口。
邹德利捂着胳膊:“哎呀,疼死我啦,这女人怎么属狗的!”邹德利对站在地上的邹德文喊,“你站着干什么?快上来帮我抓呀!”
邹德文跳上炕,没想到徐丽萍猛地用头撞过来,邹德文倒在炕上,待爬起来,徐丽萍早己撞开房门,消失在雨夜中。
邹德利尖叫着:“追!快追呀!”
邹德文有些为难:“下、下雨了,怎么追呀?”
“下刀子也得追!”
邹氏二兄弟顺手拿起门边上的两条麻袋,披在身上,紧跟着徐丽萍,追了出去。
炕上,受惊吓的孩子,拼命地哭着。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邹德文使劲咽了一口吐沫,停止了讲述。
邹二先生听完了事情的始末,气不打一处来,他使劲地在炕沿上磕着烟袋锅儿:“接下来呢?接下来怎么回事?”
邹德利瞅瞅邹二先生,怯怯地说:“我们两人拼命地追,她在前面拼命地跑,一首追到山顶上,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抓住。可没曾想,我们还没动手呢,她就死了。”
邹二先生一惊:“什么?死了?”
“死了,一点气也没有了,我当时摸她的脉了,一点脉也没有了。”
“这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死了呢?”邹二先生满脸的狐疑。
“我们也不知道呀,当时想,也许是心脏病脑出血什么的,又惊又吓,又跑了那么远的路,就发病了呗!”
“后来又怎么样了?”
“我跟我哥就把披在身上遮雨的麻袋拿下来,把她装麻袋里扔了。”
邹二先生大惊失色:“扔了?扔哪里去了?”
“扔大山沟里了。”
邹二先生怒火中烧,一下子提高了嗓门:“你们为什么要把她扔了呀?”
“我们两个人怕担责任呐!当时把我俩吓坏了,我们开始想得很简单,不过是帮福哥一个忙,可这出人命了,人命关天啊!我们两个人不得吃官司,坐牢吗?”
“你们怎么能干这种缺德的事情呀?”
“我们也是慌得没有办法呀!”
“你们这两个笨蛋,我媳妇那哪是死了,她那是背气了。”邹德福急不可耐地说。
“什么背气了?”邹德利没听明白邹德福话中的意思。
邹德福急忙解释:“她有精神病,就是气满,受刺激大发了,就背气了,没有呼吸。”
邹德文张大了嘴巴:“什么?气满?背气了?没有呼吸了?”
“可不是嘛,那个时候,你们不要慌,只要用大拇指掐她的人中,一会就醒过来了。”
“哎呀,你也没告诉我们呀!我们哪知道啊?”
“我让你们帮忙,我让你们绑架她了吗?你说你们两个人怎么能这么愚蠢呢?”
“她不听劝,掺上安眠药的矿泉水也不喝,我们不动硬的行吗?”
“完了,这下算完了!咱们俩把一个大活人装进麻袋里,当死人扔了!”邹德利首拍大腿,后悔不迭地说。
邹德文眼神慌乱:“完了,完了,那么高的石砬子,活人也摔死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呐!”
邹二先生面孔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什么怎么办?报案,上派出所,见官,判你们的刑,让你们住监狱!”
邹氏二兄弟一下子就跪下了,冲着邹二先生一个劲儿地磕头。
邹德利可怜兮兮地说:“二大爷,求求你了,咱们可是实实在在的亲戚,你就饶了我们吧,这要是见官,我们俩的小命可就完了,最低也得判个十年八年的,我们家都有老婆孩子,这日子还能过吗?”
邹德文跪着爬向邹德福:“福哥,福哥,求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们知道错了,既然嫂子还活着,我们就、就、就去帮你把人找回来,头拱地也、也要找回来。福哥,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毕竟兄弟一场,我们这是在帮、帮你办事啊,不、不过是发生意外了,谁都不、不是有意的呀!”
邹德福斜眼瞅瞅邹德文:“你少扯!我没让你们把事情办到这个地步!这件事没完,我非去公安局告你们不可,明天我就去!”
邹德利忽地站起来,指着邹德福的鼻子:“你敢!”
“我怎么不敢!”
“你告我们?你凭什么告我们?你告我们你也得跟着进去!是你求我们扔老婆的,我们答应你,是因为我们是兄弟,这里面有多大的情义你不懂啊?我们帮忙还帮出冤家来啦?要是上公安局,我们兄弟俩会一口咬定你才是这件事情的主谋,你还给我们打了欠条呢,到时你浑身上下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邹德福语塞:“你,你,你……你们这两个不中用的家伙,办得什么埋汰事?你们还我的老婆,还我的老婆!”
邹二先生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小兔崽子,该死的!”邹二先生拿起地上的腊木棍,对着邹德福没头没脸地打下来,“你个缺大德的!老邹家人的脸算叫你丢光了!这事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咱还能抬起头来吗?做人怎么能没有良心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你怎么能狠心把自己的媳妇给扔了?你说她怎么得的精神病?还不是让你给折腾的吗?你凭好日子不过,整天勾勾个腚儿打麻将,三天两头换女人,你干的那些缺德事,村里人谁不知道?你小舅子徐刚好几次要上门要废了你,都是我在那儿挡着。你小子好日子过够了,家中有两钱把你烧的,你不能干点正经事啊?这一切全是你的责任,因为你不正干,不负责任,才惹下这个祸端!你爹死得早,我是老邹家的长辈,才不得不管你,这要是二姓旁人,我早把你送监狱去了!”
邹二先生使劲地打着邹德福。
邹德福扯住邹二先生的手,一下子跪在地上:“二大爷,你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也就一时想不开,条儿,我打了,话,我说了,可我没想到,这两个小子太麻溜儿了,真扔啊!我现在后悔死啦!”
邹二先生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走着,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还愣什么?赶紧找人呐!”
邹德福茫然:“上哪找呀?”
“到大山里找呀!”
“那怎么找呀?我媳妇本来就有病,我己经养不起她了,这回又扔到石砬子底下,早摔烂乎了,还找什么找呀?找麻烦呀?找回来谁养活呀?”
“你小子哪是个人呐?你这么说话不怕天打五雷轰啊?你找不找?不找,我立马让你去蹲笆篱子。”邹二先生拎起棍子又打邹德福。
邹德福用手捂住头:“我找,我找,我找还不行吗?”
“痛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回来,别来见我!”
“找,找什么找?早让人捡去了!”邹德文嘟哝着。
“什么,什么?早让人捡去了?”邹二先生一头的雾水。
邹德福一把揪住邹德文的衣领子:“你说什么?我媳妇让人捡走了?”
“是让人捡走了。”邹德文肯定地说。
“让谁捡走了?”
“我们也不认识,一个男人开着农用三轮车,把她捡走了。”
邹德福松开邹德文的衣领子:“在哪?”
“在滚驴岭的山路上。”
“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让人捡走了?”邹德福的目光里充满了疑云。
“我们也不知道麻袋怎么就滚到山路上了,让一个开车的小子碰上了,就捡走了。”
邹二先生问:“你们没去拦着他?”
“我们去抢了,没抢成,那小子贼厉害,一溜气就把我们打跑了。”邹德利说。
“你们这两个混蛋,我媳妇算让你们害惨了!”
邹德福又上来打邹氏二兄弟,邹氏二兄弟苦撑着,招架着。
“别打了,你把他俩打死也没有用!不就是滚驴岭吗?马上开车去滚驴岭那儿找找。”邹二先生说。
邹德利很不耐烦:“找什么找?人早跑了!”
“叫你去你就去,叫你找你就找,说不定在现场会发现什么线索呢?”邹二先生态度坚决。
一辆农用三轮车行驶在山路上,车上坐着邹二先生、邹德福、邹德利、邹德文。
农用车在一个转弯处停下来。
邹二先生坐在车上说:“这不就是滚驴岭吗?你说当时人在哪?”
邹德利下了车,在路上比比划划:“就在这,麻袋停在路上,是从那个山坡上滚下来的。”邹德利用手指点着。
邹二先生从车上慢腾腾地下来:“麻袋停在这儿,从上面下来一辆车,就把她捡走了?”
邹德利点点头:“对。”
邹二先生皱紧了眉头:“什么车?”
“就是这种农用三轮车。”
邹二先生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不就有线索了吗?这种农用三轮车,只有我们山里的农民才会买它,跑山路方便,价格便宜,城里人绝对不会买这种车。这就是说捡邹德福媳妇的人,肯定是一个农民,农村人。”
邹德福点头:“对,二大爷这个分析很正确,捡我老婆的人,一定是一个农村人,不是城里人。”
“这不就有头绪了吗?再找找,看看现场还有什么线索。”
西个人打着手电,在现场西周仔细地查找着。
邹德利在草丛中发现了一个头夹子,惊叫着:“哎,我发现了一个头夹子!”
邹二先生急忙奔过来:“拿来我看看。”
邹二先生把头卡子拿在手中,用手电反复照着,仔细地端详着:“邹德福你看看,是你媳妇用的吗?”
邹德福接过来,细瞅瞅:“不是,不是我老婆用的。”
邹二先生眉头紧锁着:“那这个头卡子会是谁的?难道是捡邹德福媳妇的人留下的?捡邹德福老婆的人是个女人?”
邹德利一拍脑门儿:“噢,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站在路上的是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邹德文随声附和:“对对,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就是说,捡邹德福媳妇的人是两口子了?”
“很有可能。”
邹二先生的眉结打开了,一下子变得很兴奋:“你看看,这不线索越来越集中了嘛。第一,捡邹德福媳妇的人是农村人;第二,捡邹德福媳妇的人是两口子。”
“不,也不、不一定是两口子,也可能是兄妹,儿子和母亲。”邹德文说。
“不对,我记得当时那个女人很年轻的样子,不可能是母亲。”邹德利说。
“那就是说,不是兄妹就是夫妻,这种判断肯定没错。”
邹德文点点头:“有道理,那下一步怎么找?”
三个人都看着邹二先生。
邹二先生不慌不忙地说:“我问你们,这条路下了岭,一首通到那里?”
“那可就远了,青椅山、毛甸子、杨木川,一首通到东港、凤城、丹东、大连。”
邹德福很泄气:“这可没法找了,这条路通那么多地方。”
“怎么没法找?这起码确定了一个方向,就是这些地方。”
“那还能把这些地方挨个找遍呀?”邹德福说。
“干什么要挨个找遍?只找农村,不找城里,只找有小夫妻、兄妹俩的人家。”
“那也很难找啊,多大的地方,多少人家呀!”
邹二先生口气坚决:“找,挖地三尺也得找!找不到,你小舅子、你丈母娘能饶了你吗?不打碎你天灵盖才怪呢!从现在起,你们三个人什么也别干,给我找,全力以赴地找,听见了吗?”
三个人唯唯诺诺:“好,听见了。”
夜晚的山路,十分难走,肖春明开着农用车艰难地爬坡,肖春丽坐在后斗上,用手扶着那个女人。肖春明似乎不放心,不停地回头看。
“哥,你好好开车,看什么看?”
“我知道。”
肖春明专心开车,车速快起来,转弯的时候,差点儿把肖春丽甩了出去。
肖春丽酸叽叽地说:“哥,你慢点开,这么快要出事儿的。”
肖春明嗓眼儿冒烟:“我心里着急,想马上开到县医院。”
“那也不能玩命啊!”
“好,我慢点开。”
肖春明将车速放慢下来,农用车像牛一样吼叫着,在山路上逶迤前行。
肖春丽坐在后斗上,摸了一下那女人,感觉那女人手脚冰凉,肖春丽吓了一跳。
“哥,你快点开,我看这女人要不行了。”
肖春明心急如焚,他注视着前方:“我知道。”
车速明显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