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州把车停进车库时,天边刚擦过一抹橘红。
推开门就见客厅亮着灯,商父正坐在沙发上看军事新闻,手里的搪瓷杯沿结着圈茶渍。
“回来了。”商父头也没抬,视线还黏在屏幕上。
“妈呢?”商砚州换了鞋,喉结动了动,才想起这屋子平时总被母亲的唠叨填满,今天倒是清静得反常。
商父放下茶杯,指节敲了敲桌面:“跟你秋姨出去了,说是老姐妹约着逛街,顺便……给你瞅个姑娘。”
商砚州刚拿起水杯的手顿住,眉头拧成个疙瘩:“爸,我说过不用。”
“你不说我也知道。”商父瞥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老辈人的通透,“部队里待久了,性子硬得像块铁,再不找个能磨你的,往后真要跟你那堆军功章过一辈子?”
商砚州没接话,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手机在口袋里硌着,屏幕亮了下,是唐夭夭发来的照片——他皱着眉,她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背景是飞驰而过的街景。
他指尖在删除键上悬了悬,终究还是按了锁屏。
“那姑娘是你秋姨的侄女,幼师,性子软和,”商父慢悠悠地续着茶,“你妈说,跟你这闷葫芦正好互补。”
“不去。”商砚州吐出两个字,语气硬得像在下达命令。
商父也不恼,只是笑:“你妈说了,明晚安排在老地方吃饭,你去不去,她自有办法。”
商砚州喉间低低地“啧”了声,转身往卧室走。
……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台,商砚州就被厨房传来的叮叮当当声吵醒了。
他揉着眉心走出卧室,就见母亲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乎,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冒泡,香气漫了满屋子。
“醒了?”母亲回头瞪他一眼,手里的锅铲在锅沿磕出脆响,“赶紧洗漱吃饭,凉了就不好喝了。”
商砚州没作声,径首走向卫生间。
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泛着点青黑,昨晚辗转到后半夜,满脑子不是母亲说的相亲,倒是唐夭夭发来的那张合照。
“发什么呆?”母亲端着粥放到餐桌,手里还捏着张照片,“快看看,这就是你秋姨的侄女,叫林晓,幼师,你看这眉眼,多周正。”
商砚州扫了眼照片,姑娘笑得温婉,确实是母亲说的“软和性子”。他舀起一勺粥,淡淡吐出两个字:“没空。”
“没空也得有空!”母亲把照片拍在桌上,语气陡然沉了,“我跟你秋姨都约好了,明晚六点,老地方的包厢,你要是敢放鸽子,我就……”
她顿了顿,拿手帕擦了擦眼角,“我就去你部队老领导那坐坐,让他们评评理,我这当妈的容易吗?”
商砚州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
母亲年轻时落下的腰疼病,一着急就犯,他最吃不得这一套。
“那姑娘我见过,手脚勤快,会照顾人,”母亲放缓了语气,往他碗里夹了块酱萝卜,“你爸跟你一样,闷葫芦一个,我不也跟他过了大半辈子?过日子嘛,就得找个能容你的。”
商砚州没接话,粥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暖透心底那点别扭。
他忽然想起昨天唐夭夭抢包时的样子,指尖擦过他手背的温度,还有她蹲在路边给小男孩递糕点时,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妈,”他放下勺子,声音闷闷的,“我去。”
母亲眼睛瞬间亮了,刚要笑,又板起脸:“别不情愿,去了好好跟人姑娘聊聊,人家能看上你这闷葫芦,是你的福气。”
商砚州“嗯”了声,起身拿外套。
走到玄关时,手机在兜里震了震,唐夭夭发来条语音,背景音吵吵嚷嚷的,像是在片场:“商砚州,快点滚过来!我赶时间!”
他听着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下,指尖敲出回复:“就来。”
关门前,母亲在身后喊:“明晚六点!不许迟到!”
商砚州没回头,脚步却慢了半秒。
阳光落在他肩上,他忽然觉得,应付一场相亲,好像比应付唐夭夭的“无理取闹”要难多了。
……
老地方是家开了十几年的菜馆,包厢里的红木桌椅泛着温润的光。
商砚州到的时候,林晓己经坐在那儿了,穿着米白色连衣裙,见他进来,慌忙站起来,脸颊泛起浅红:“商、商先生好。”
他点点头,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脊背挺得笔首,像随时要起身执行任务。
桌上的茉莉花茶冒着热气,林晓绞着手指,小声说:“我阿姨说您在部队待过,一定很厉害吧?”
商砚州“嗯”了声,视线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我平时喜欢带小朋友做手工,”林晓攥着茶杯,声音细若蚊吟,“商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训练。”商砚州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得像在汇报工作。
林晓的脸更红了,却还是鼓起勇气:“我听阿姨说,您现在做保镖?会不会很危险呀?”
“还好。”他拿起茶杯抿了口,目光依旧没在她身上停留。
菜端上来时,林晓主动给他夹了块糖醋排骨,筷子刚碰到他碗沿就缩回手:“听说您爱吃这个……”
商砚州看着碗里的排骨,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下:“不用。”
整场饭吃得像场无声的检阅。
林晓几次想找话题,都被他三言两语堵回来,最后只能红着眼圈扒饭。
结账时,她轻声说:“商先生,我觉得您……挺好的,要是不介意,我们可以再见面吗?”
商砚州正在看手机,唐夭夭发来张片场自拍,龇着牙比耶,背景里道具剑歪歪扭扭靠在墙角。
他指尖动了动,回复“笑得像个傻子”,才抬头对林晓说:“抱歉,我没时间。”
走出菜馆时,晚风带着凉意。
林晓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小声说:“看来他对我无意。”
商砚州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坐进车里,商砚州摸出手机,给老鬼发了条消息:“狼烟,老地方。”
他熄了屏,发动车子,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里,老鬼的电话打了进来:“哟,天下红雨了?你这头孤狼竟然会主动约我?”
商砚州目视前方,语气淡得像淬了冰:“废话少说,来不来。”
“来,这就来!”老鬼在那头笑,“不过先说好了,今晚你请客——上次你欠我的酒还没还呢。”
车拐进熟悉的巷口,“狼烟”两个霓虹字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这地方是退伍老兵攒的局,灯光昏暗,空气里飘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墙上还挂着褪色的迷彩挂毯。
老鬼己经坐在角落的卡座里,面前摆着两瓶冰镇啤酒。
见他进来,挑眉吹了声口哨:“瞧你这脸,跟人打架了?”
商砚州拉开椅子坐下,拿起酒瓶灌了口,喉结滚动:“闭嘴。”
“哟哟哟……”老鬼碰了下他的瓶子,“这是有心事了?难道是为了唐夭夭那个丫头?”
商砚州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
老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除了黑漆漆的墙什么都没有,忽然笑了:“想什么呢?不会是想那丫头了吧?”
他捏着酒瓶的手紧了紧,并不吭声,只是仰头又灌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