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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砚州倚在车边抽烟，指尖的火星在日光里明明灭灭。
听见楼里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抬眼就看见唐夭夭像只刚挣脱笼子的麻雀，怀里抱着剧本跑过来，发梢都带着雀跃的弧度。
“过了过了！”她跑到他面前，因为跑得急，胸口还在起伏，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王导说我把女侠那股野劲儿演活了，当场就定了我！你都没瞧见，刚才那些试镜的人，脸都绿了……”
商砚州掐了烟，转身拉开车门，本想照例丢个冷脸，却被她拽着胳膊往副驾带。
“你听我说嘛，王导还说……”唐夭夭坐进车里，叽叽喳喳讲着试镜细节，从道具剑的重量说到王导拍桌子的力度，连他沉默的空档都用自己的话填满了。
商砚州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映出她手舞足蹈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部队的日子——新兵见了他总绕着走，食堂打饭都离他三尺远，有次卫生队的女兵递给他烫伤膏，被他一句“不用”冻得红了眼眶，连小侄女见了他，都躲在嫂子身后怯生生喊“商叔叔”。
他这辈子，似乎从未被谁这样近距离地“骚扰”过，更别说这样热热闹闹地分享琐事。
“……所以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唐夭夭讲完，歪着头看他，眼里带着点邀功的期待。
商砚州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窗外的树影掠过他冷峻的侧脸，按他往常的性子，顶多说句“知道了”，或是干脆不理。
可今天不知怎么，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下，竟从齿缝里挤出句：“嗯，是挺厉害。”
话音落，两人都愣了。
唐夭夭眨了眨眼，像是没料到他会接话，随即笑得更欢：“是吧是吧！我就说我能行！”
商砚州没再搭话，只是踩油门的力道轻了些。
车厢里飘着她没说完的话，混着车载香氛的清柠味，竟让这一路的沉默都染上了点说不清的暖意。
他瞥了眼副驾上还在低头傻笑的女人，心里头第一次冒出个古怪的念头——或许，被人这样吵着，也不算太糟。
车子刚驶过街角，唐夭夭突然拍了拍商砚州的胳膊：“停一下停一下！前面那家阿婆糕点铺，我跟你说，他们家的桂花糕绝了！”
商砚州皱眉减速，把车停在路边。
唐夭夭推门就跳下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半个身子探进车窗：“我包忘拿了，快给我。”
商砚州从副驾捞过她的包递过去，指尖刚要碰到她的手，又猛地收回来，语气冷冰冰的：“买完赶紧上车，别耽误事。”
唐夭夭“啧”了一声，伸手去抢：“你这人真没有情趣，还真是木头。”
指尖擦过他的手背，带着点温热的触感，商砚州指尖几不可查地蜷了蜷。
看着她甩着头发冲进糕点铺的背影，商砚州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军营里待久了，他最烦这种磨磨蹭蹭的事，正想按喇叭催，眼角余光却瞥见糕点铺斜对面的垃圾桶旁，唐夭夭正蹲在那儿。
她面前站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衣服洗得发白起球，裤脚还破了个洞，手里攥着个空矿泉水瓶，怯生生地望着她。
唐夭夭把刚买的糕点，递了一盒过去，又从钱包里抽了几张红票子塞进男孩兜里，声音放得软软的：“这个拿着买吃的，别再捡垃圾了，我明天要去外地拍戏，可能很久才能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听见没？”
男孩咬着糕点，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唐夭夭手背上，她却笑盈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起身时还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商砚州收回目光，默默转回头看向前方。
车门被拉开，唐夭夭坐进来，手里还剩小半盒糕点，献宝似的递过来：“尝尝？刚出炉的，不腻。”
商砚州没接，淡淡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哦，碰到个小粉丝，非要我签名，缠了好一会儿。”
唐夭夭随口编着瞎话，拿起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别老摆着脸嘛，吃一块，就一块。”
商砚州看着她嘴角沾着的桂花碎，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糕点入口是清甜的桂花香，不似他想象中那般腻人，倒像刚才瞥见的那抹落在她发梢的阳光，带着点不刺眼的暖。
他没说话，唐夭夭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肯定，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车窗外的风卷着桂花香飘进来，商砚州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这女人平时疯疯癫癫，矫情归矫情，心肠倒不坏，还总爱装低调，想来是自尊心强得很。
刚驶到路口等红灯，就有对小情侣扒着车窗惊呼：“是唐夭夭！夭夭姐，能合张影吗？”
唐夭夭“噌”地推开车门，脸上瞬间漾开温婉的笑：“当然可以呀！”那笑容甜得，跟刚才抢包时的张牙舞爪判若两人。
小姑娘兴奋地凑过来合影，又从包包里翻出烫金笔记本递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夭夭姐，你皮肤也太好了吧！是不是有什么独家护肤秘诀呀？快教教我！”
唐夭夭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悬了半秒，随即笑得眼尾弯起：“哪有什么秘诀呀，就是平时爱跑跑步，家里冰箱总塞满水果，像那些油炸外卖、速食泡面，我基本不碰的。”
驾驶座上的商砚州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眉峰几不可查地蹙了下。
他昨天才在她客厅茶几里看见几包麻辣薯片，还有垃圾桶里面堆着几个快餐盒，——合着那些都是他梦游时看见的？这女人编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本事，倒真该算门绝技。
小情侣把唐夭夭送回车边，她笑着挥完手，转身弯腰上车时，高跟鞋跟在他锃亮的皮鞋上碾了碾，力道不轻不重，像在泄愤。
商砚州缓缓挂挡起步，车开出两条街，唐夭夭才踹了踹前座靠背：“你刚就该下车替我拉车门，没瞧见人家粉丝都盯着呢？大明星自己拽车门像什么样子？”
“商砚州，你这保镖业务能力有待提高啊！”
商砚州目视前方：“我的职责是保你安全，不是陪你演偶像剧。”
“你懂什么！”唐夭夭哼了声，伸手拍了拍他胳膊，“这叫维持人设，人设懂吗？算了，跟你个糙汉子说不通。”
商砚州从后视镜瞥她一眼：“我是保镖，不是门童。”
“你！”唐夭夭气结，转瞬又乐了，掏出手机晃了晃，“瞧见没？这才叫人气！要不我跟你合张影？等我重回一线，你发朋友圈绝对能装个大的。”
商砚州嗤笑一声，没接话。
“不信？”唐夭夭挑眉，首接点开相机，伸长胳膊把两人都框进镜头里。
闪光灯亮起时，她还特意往他身边凑了凑，笑得眉眼弯弯，“你看，我这张脸，没滤镜都这么能打。”
她翻看着照片，忽然啧了一声：“你别说，除了嘴毒点，你这张脸倒是能看。”
商砚州伸手去夺手机：“删了。”
“偏不！”唐夭夭把手机揣进怀里，像护着什么宝贝，“我等下发给你，必须存好！等着吧，用不了多久，我名字后面就得跟‘顶流’两个字了！”
商砚州瞥了眼她怀里鼓鼓囊囊的手机，又看了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女人吹牛皮的样子，倒比那些刻意装出来的温婉顺眼多了。
他没再反驳，只是脚下的油门踩得稳了些，车窗外的风卷着她没说完的话，在车厢里漾开点莫名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