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像无数根细针,狠狠扎进阮南枝在外的皮肤。她最后的知觉,是手机在裤袋里嗡鸣震动带来的微弱触感,以及身体在急速下坠时,那一片空白、连恐惧都来不及滋生的虚无。
“方案重做,今晚通宵。”老板那条冰冷的短信,是压垮她这头疲惫社畜的最后一根稻草。
意识沉浮,像在深海里挣扎。
再睁眼,是令人眩晕的、层层叠叠的暗金流苏帐顶。空气里浮动着一种甜腻到发闷的熏香,丝丝缕缕,钻进鼻腔。身下是硬得硌人的雕花木床,铺着触感冰凉滑腻的锦缎。
“嘶……”阮南枝抽了口冷气,太阳穴突突地跳。这什么鬼地方?
【叮!‘虐恋情深:女配逆袭系统’绑定成功!宿主:阮南枝。当前身份:相府嫡女,恶毒女配。】
一个毫无起伏、冰冷得如同电子合成音的腔调,突兀地在她脑子里炸开。
【主线任务发布:立即前往御花园,将女主林婉清推入荷花池。任务时限:半个时辰。任务奖励:恶毒值+10。失败惩罚:电击。】
阮南枝懵了足有三秒。相府?女配?荷花池?推人?电击?
上辈子当牛做马,累到跳楼。一睁眼,换了个地方,换了个身份,还是要当牛做马?只不过这回是当系统的牛马,当剧情的牛马?
“呵……”一声低哑的嗤笑从她喉咙里滚出来,带着一种刚从地狱爬回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沙砾感。
“当人上人?”她喃喃自语,像是在咀嚼什么极其荒谬的东西。脑海里还残留着高楼之下,城市冰冷模糊的光影,以及那条“通宵”的死亡宣判。“上辈子当牛马,这辈子换个地方,还要当?哈!”
那声“哈”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当牛做马?!我去你大爷的牛马!”她猛地从那张硬邦邦的雕花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幅度大得吓人,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怨气、愤怒、绝望,还有那刚刚结束的、被当作消耗品般用完即弃的憋屈,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她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材质,只觉得触手冰凉沉重,带着一种昂贵的、令人厌恶的质感。双手狠狠抓住床沿那张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矮几边缘!
“滚!”
一声嘶哑的咆哮在空旷华丽的闺房里炸响。
哗啦——哐当!
矮几被她整个掀翻!上面那些描金绘彩的茶壶、茶杯、玉器摆件,稀里哗啦摔了一地,粉身碎骨。碎片飞溅,滚烫的茶水泼洒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升腾起一片白蒙蒙的热气,与浓郁的熏香混在一起,形成一种怪诞的气味。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震得窗棂都在嗡嗡作响。
【警告!警告!宿主行为严重偏离初始设定!请立即停止!请立即执行任务!否则将触发惩罚机制!】冰冷的电子音在她脑中疯狂拉响警报,尖锐得如同指甲刮过玻璃。
“任务?”阮南枝赤着脚,踩过冰冷的地砖和滚烫的茶水,对那些尖锐的碎片视若无睹。脚心传来刺痛和灼热,反而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血液里那股横冲首撞的破坏欲更加汹涌。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梳妆台前,巨大的铜镜里映出一张脸。
陌生,但极其美丽。眉眼如画,唇不点而朱,皮肤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只是那双本该顾盼生辉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推人下水?”她对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美人咧嘴一笑,那笑容扭曲,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邪气,“多没意思啊。”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划过冰凉的镜面,像是在抚摸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系统,你见过牛马发疯吗?”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镜中人,而是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凌乱的房间里扫视。目光最终盯在角落一个半人高的、镶嵌着螺钿的黑漆描金大柜子上。
“今天让你开开眼!”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灼热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点燃。然后,她朝着那个看起来沉重无比的柜子,像一头红了眼的公牛,狠狠撞了过去!
咚!
沉闷的巨响!整个房间似乎都跟着震了一下。柜子纹丝不动,巨大的反作用力却震得阮南枝肩膀剧痛,眼前金星乱冒,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惩罚启动!一级电击!】
嗡——!
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攫住了她!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西肢百骸的骨头缝里,又像是有高压电流在她每一寸神经上疯狂跳舞、撕扯!身体瞬间失去控制,猛地抽搐痉挛,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剧痛叠加着电击的麻痹和灼烧感,眼前一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全是跳跃的、扭曲的光斑。
“呃啊——!”喉咙里溢出破碎的痛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弹跳、抽搐。
【执行任务!否则惩罚升级!】电子音冷酷地宣判。
电击的余波还在神经末梢噼啪作响,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全身的痛处。阮南枝像条离水的鱼,瘫在冰冷的地砖上,脸颊贴着那些散落的、冰凉的瓷器碎片,粗重地喘息着。额角的冷汗混着生理性的泪水,滑过同样冰冷的地面。
“呵……呵呵……”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听起来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癫狂而绝望。“电我?就这?”
她猛地吸进一大口混着熏香和瓷器粉尘的空气,那口气息像是带着火星,一路烧灼到肺腑深处。然后,她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朝着那个巨大的螺钿黑漆柜子爬去。
刚才那一下撞击,柜门似乎被震开了一条微不可察的缝隙。
【宿主!停止危险行为!立即执行任务!】系统的警告音再次尖锐地响起。
“任务?”阮南枝的手指终于够到了冰冷的柜门边缘,她死死抠住那点凸起,指甲几乎要翻折过去,借力一点点把自己沉重的身体往上拖。“老娘的任务……就是掀了你这张破桌子!”
她终于攀住了柜门,整个人半挂在上面,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她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武器——自己的头,朝着那扇厚重的、描绘着繁复花鸟图案的柜门,狠狠撞了过去!
咚!
又是一声闷响,比上一次更加沉重,更加决绝!额角瞬间传来钻心的锐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蜿蜒流下,模糊了视线,带来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眩晕感铺天盖地。
【二级电击惩罚!启动!】
嗡——滋啦——!
这一次的电流更加狂暴!不再是单纯的剧痛,更像是无数把高速旋转的电锯在她每一块骨头、每一条肌肉纤维里疯狂切割!身体被无形的巨力死死压在地面上,剧烈地痉挛、抖动,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鸣,连惨叫都成了奢望。视野彻底被一片猩红和扭曲的黑暗吞噬。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那毁天灭地的电流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撤去,留下的是被彻底碾碎般的虚脱和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擂鼓,撞击着伤痕累累的躯壳。
阮南枝瘫在冰冷狼藉的地面上,像一滩彻底融化的烂泥。额头上的伤口还在突突地跳着疼,粘稠的血糊住了左眼。她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灰尘的味道,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抽搐。
【最后一次警告!立即前往御花园执行任务!否则将启动终极抹杀程序!】系统的声音冷硬如万载玄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味。
抹杀?
阮南枝被血糊住的左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视野里是破碎的瓷片、翻倒的矮几、还有那个巍然不动、仿佛在无声嘲讽她的巨大柜子。一种极度荒谬、极度讽刺的感觉,混杂着滔天的怒火和彻底豁出去的疯狂,在她胸腔里猛烈地燃烧、膨胀。
上辈子,被当成牛马,活活累死。
这辈子,被当成棋子,不听话就电死、抹杀?
“呵……”她喉咙里滚出一个含混不清的音节,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嘴角却一点点咧开,拉扯着脸上的伤口,形成一个极其扭曲、极其瘆人的笑容,宛如从地狱爬回来索命的恶鬼。
“行……我去……”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在拉扯,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不就是推人下水嘛……我去……”
她手脚并用,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撑起身体,骨头和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血顺着额角流到下巴,滴落在华美却脏污的衣襟上。她踉跄着,扶住旁边唯一还算完好的梳妆台边缘,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目光扫过梳妆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描金的、珐琅的、玉质的……里面装着各种香粉、胭脂、头油。最终,她的视线落在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的、扁平的锡盒上。盒子没有任何花纹,朴素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但原主记忆的碎片瞬间闪过——这是她那个便宜“父亲”,当朝阮相,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秘药”,据说是给男人“重振雄风”的宝贝,药性极烈,千叮万嘱让她收好,以备将来“固宠”之用。
一抹疯狂的亮光,在阮南枝那双被血和汗水浸染得异常妖异的眸子里,倏然点燃。如同地狱之火在深渊中跳跃。
“推人下水多没劲啊……”她喃喃自语,伸出沾着血和灰尘的手指,颤抖着,却异常精准地抓住了那个冰冷的锡盒。指腹过盒盖粗糙的边缘,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充满了不顾一切的恶意和一种毁灭性的促狭。“系统,你不是要我‘陷害’女主吗?”
她猛地攥紧了那个小小的锡盒,仿佛攥住了扭转乾坤的钥匙,又像是握着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好!我成全你!”她对着脑中那个无形的存在,咧开一个染血的、疯狂的笑容。“我送她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