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那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蜂鸣声,如同冰冷的丧钟,在充斥着巨大禁忌、绝望和冰冷海水的核心舱内,无情地敲响。深潜服头盔侧面,那颗代表生命倒计时的指示灯,正闪烁着刺目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猩红!
氧气……即将耗尽!
这残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将沉浸在巨大禁忌和灵魂撕裂剧痛中的两人,猛地拽回了冰冷的现实——死亡,从未离去,它只是在一旁狞笑着,等待着最终收割的时机。
沈昭瘫倒在冰冷刺骨的积水中,身体因巨大的冲击和无法承受的悲伤而剧烈颤抖。泪水无声地汹涌,混合着冰冷的海水,在她苍白的脸上肆意流淌。她看着几步之外那个靠在扭曲管道上、脸色惨白如鬼、眼中只剩下死寂冰寒的男人——周聿白。那个她曾不顾一切想要靠近、想要依赖、甚至……在灵魂深处刻下烙印的男人……她的……哥哥……
“哥哥……”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灼烧!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冷恶心感和一种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荒谬感!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俯身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咸腥味充斥口腔。
周聿白靠着冰冷的管道,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疲惫。他不再看沈昭,仿佛看她一眼都是对那的再次确认,都是对灵魂的又一次凌迟。他死寂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颗幽蓝、布满裂痕、如同母亲最后墓碑般的“海渊之心”,那只焦黑溃烂的右手,无意识地用力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溃烂的皮肉,带来钻心的剧痛,却丝毫无法抵消心底那万分之一被撕裂的痛楚。
哥哥……他竟然是她的哥哥!那些在卡萨拉枪林弹雨中的不顾一切,那些在审讯室黑暗中疯狂的占有宣告,那些在深海中生死相随的紧握……所有炽热的情感,所有被他视为唯一救赎的黑暗中的光,瞬间被染上了最肮脏、最不可饶恕的禁忌色彩!
这个冰冷的、带着毁灭诅咒的字眼,如同最恶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所有的意志!他猛地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滴…滴…滴…” 猩红的指示灯闪烁得更加急促,蜂鸣声如同催命符,穿透冰冷的空气和绝望的死寂。
死亡,冰冷的、窒息般的死亡,正张开无形的巨口,等待着吞噬这方寸之地最后的两个灵魂。
就在这时!
“嗡……嗡……”
沈昭胸口深处,那股源自母亲、冰冷而稳定的能量,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共鸣,而是一种……强烈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示警!
同时,核心舱外,那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漆黑海渊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亿万年的洪荒巨兽正在苏醒,悄然弥漫开来!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带着难以言喻威压的暗流,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扫过整个核心舱残骸!海水瞬间变得粘稠而沉重!残骸发出更加刺耳的金属呻吟!那颗幽蓝的“海渊之心”,光芒骤然变得急促、紊乱,表面的裂痕似乎都在微微扩大!
“祂……要醒了……”
母亲最后那带着无尽恐惧的警告,如同幽灵般在沈昭脑海中回响!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压倒了禁忌带来的痛苦!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后的火焰,在冰冷的绝望中挣扎点燃!
沈昭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带着极致的恐惧看向周聿白!嘴唇颤抖着,想发出警告,却因为极度的窒息感和冰冷,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
周聿白也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感受到了!那股来自深海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他死寂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锐利寒芒!那是属于顶级猎食者面对终极威胁时的本能反应!所有的痛苦、禁忌、绝望,在这灭顶的危机面前,都被强行压下!
他看到了沈昭眼中那巨大的恐惧和濒临窒息的痛苦,看到了她头盔侧面那刺目的猩红!
没有犹豫!没有权衡!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那该死的关系!
身体的本能超越了灵魂的撕裂!
周聿白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管道旁弹射而起!动作迅猛得带起一片冰冷的水花!他几步冲到瘫倒在地的沈昭面前,高大的身躯带着凛冽的硝烟气息和冰冷的海水,单膝猛地砸在积水中!
“咔哒!”一声轻响!
在沈昭惊骇的目光中,周聿白那只沾满油污、灼伤溃烂、甚至能看到骨茬的右手,快如闪电地,狠狠扯断了自己深潜服头盔侧面那根连接着压缩氧气瓶的生命管线!动作粗暴而决绝!
“你……!”沈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紧接着!
周聿白无视了自己头盔侧面同样开始闪烁的猩红警告灯!他那只相对完好的左手,带着不容抗拒的、近乎蛮横的力道,猛地将沈昭的头盔面罩向上掀开!
冰冷刺骨、带着浓重铁锈和死亡气息的海水空气瞬间灌入沈昭的口鼻!巨大的呛咳感让她肺部如同爆炸!
“唔——!”她痛苦地蜷缩起来!
就在这窒息痛苦的瞬间!
周聿白将他刚刚扯下的、那根属于他自己的、还在嘶嘶喷涌着最后救命氧气的管线接口,用那只焦黑溃烂、剧痛钻心的右手,死死地、粗暴地,塞进了沈昭被迫张开的嘴里!
一股带着他体温、带着淡淡硝烟和血腥味、却无比珍贵的生命气息,瞬间涌入沈昭灼烧的肺部!
“吸——!!”周聿白的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狠狠砸进沈昭混乱的意识!
沈昭被这粗暴的救命方式弄得痛苦不堪,眼泪混合着呛咳的生理盐水疯狂涌出。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贪婪地、大口吸吮着那涌入的、带着他气息的氧气!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却又带来劫后余生的眩晕感!
两人之间,隔着一根冰冷的、嘶嘶作响的氧气软管。他跪在她面前,焦黑溃烂的右手死死固定着塞在她嘴里的接口,剧痛让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混合着海水不断滚落。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复杂无比地盯着她因痛苦和缺氧而扭曲的脸。
没有言语。只有粗重交织的喘息声,氧气软管的嘶嘶声,以及舱外那越来越近、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
他用自己最后的氧气,强行续着她的命。在这冰冷的钢铁坟墓里,在这禁忌的深渊边缘,在灭顶之灾降临的前夕。那根连接着彼此的氧气软管,不再是生命的通道,更像是一条缠绕着绝望、痛苦、禁忌和最后一丝挣扎的……血色脐带。
沈昭一边贪婪地吸着氧气,一边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了剧痛、疯狂和死寂冰寒的脸。哥哥……这个念头再次如同毒蛇般噬咬她的心脏,带来冰冷的恶心和绝望。可同时,那涌入肺腑的、带着他气息的氧气,又像是最讽刺的救赎。
就在这时!
“嘎吱……轰隆——!!!”
核心舱那本就残破不堪、承受着巨大外部水压和内部结构崩溃的舱壁,在外部那股越来越恐怖的深海威压冲击下,终于彻底崩溃!一大块扭曲变形的厚重钢板,如同被巨锤砸碎的蛋壳,猛地向内凹陷、撕裂!冰冷刺骨、带着恐怖压力的海水,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狂暴地涌入!
死亡的海水,带着毁灭的气息,咆哮着扑向跪在积水中、依靠一根脆弱软管维系着彼此最后生机的两人!
周聿白眼中的寒芒爆射!他猛地将沈昭的头盔面罩狠狠拉下!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塞在她嘴里的氧气接口拔出!
下一秒!
他用那只剧痛钻心的右手,狠狠抓住沈昭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另一只手臂则如同最坚固的锁链,猛地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死死护在怀里!
然后,他抱着她,在冰冷狂暴的海水如同巨锤般砸下的瞬间,朝着核心舱内部、那颗幽蓝核心的方向,用尽最后的力量和意志,猛地扑了过去!
冰冷!黑暗!窒息!毁灭!
最后的意识被狂暴的海水彻底淹没。只有手腕上那只滚烫、带着毁灭性力量紧握的手,和胸腔里那点强行灌入的、带着他气息的氧气,成为沉入永恒黑暗前……唯一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