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我的孩子……你终于……来了……”
那声音,如同最轻柔的叹息,裹挟着跨越了三十年冰冷海水的哀伤与疲惫,首接在沈昭的灵魂深处幽幽回荡。不是通过耳膜,而是如同血脉的共鸣,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熟悉感,狠狠击穿了沈昭所有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
幽蓝的光晕中,母亲林晚秋那半透明的、不断扭曲波动的光影,正深深地、带着无尽悲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凝视着她。
“妈……妈妈?!”沈昭的呼吸彻底停滞!巨大的、如同宇宙初开般的冲击瞬间将她吞噬!她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若非周聿白死死扶住她的手臂,她早己瘫倒在地。眼前的一切——冰冷的残骸、幽蓝的核心、母亲哀伤的脸——都变得模糊、扭曲,只剩下那张无数次在梦中萦绕、此刻却以如此诡异方式出现的容颜!
巨大的悲伤、失而复得的狂喜、无法理解的恐惧……无数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在她体内疯狂冲撞!她想扑过去,想触摸那光影,想放声痛哭,喉咙却像被寒冰死死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周聿白同样如遭雷击!他扶着沈昭的手臂瞬间僵硬如铁!那双深不见底、惯常冷静如冰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他死死盯着那幽蓝光影中酷似沈昭的容颜,看着沈昭那崩溃的反应,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法辩驳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所有的认知——林晚秋!沈昭的母亲!当年“海渊号”上牺牲的工程师!她……她的能量意识……竟然被禁锢在这颗核心之中?!这艘船……沈昭体内那奇异的能量……一切都有了最残酷、最宿命的解释!
就在这时!
那幽蓝光影中的“林晚秋”,目光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沈昭泪流满面的脸上移开,转向了扶着她、同样处于巨大震撼中的周聿白。
那目光,不再是面对女儿时的哀伤悲悯,而是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痛苦、一种深入骨髓的愧疚、一种近乎绝望的挣扎,以及……一种让周聿白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审视和……确认?
光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维持这种形态消耗着她残存的最后力量。她那只半透明的、带着幽蓝光晕的手,再次艰难地抬起,这一次,指尖微微颤抖着,指向了周聿白!
一个更加微弱、更加破碎、却带着石破天惊力量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遗言,再次首接在沈昭和周聿白的灵魂深处同时炸响:
“……昭昭……他不是……不是你的敌人……”光影的目光死死锁定周聿白,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能量,带着一种泣血的挣扎和……最终的释然,“……他是你的……哥哥……”
**哥哥?!**
这两个字,如同两颗在灵魂深处引爆的湮灭炸弹!
“轰——!!!”
沈昭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景象、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两个字在她空荡的颅腔内疯狂回响、碰撞,带来毁灭性的轰鸣!哥哥?周聿白……是她……哥哥?!同母异父的……哥哥?!
她猛地转过头,泪水模糊的视线死死钉在周聿白那张同样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震惊!难以置信!荒谬!以及……一种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周聿白扶着她手臂的手,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要松开!他眼中的惊涛骇浪瞬间凝固,化作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寒冰!那寒冰之下,是比面对死亡更甚的、被彻底颠覆的剧震!哥哥?他是……林晚秋的儿子?沈昭的……哥哥?!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枪炮、任何深海的恐惧都要恐怖!它瞬间撕裂了他所有的情感根基!那些在卡萨拉不顾一切的救援,在军事法庭的挺身而出,在审讯室疯狂的占有宣告,在深海中的生死相随……那些炽热的、不顾一切的、被他视为唯一救赎的情感……瞬间被染上了最禁忌、最肮脏的色彩!
**!**
这个冰冷的、带着毁灭性诅咒的字眼,如同最恶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他猛地后退一步,如同躲避瘟疫般,松开了扶着沈昭的手!身体重重撞在身后冰冷扭曲的管道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死死盯着沈昭,又猛地看向光影中那指向自己的、如同审判般的手指,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不……不可能!”沈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破碎、嘶哑,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抗拒,“你骗我!妈妈!你骗我!!”她朝着那幽蓝光影绝望地嘶喊,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摇摇欲坠。
光影中的“林晚秋”脸上露出了更加浓重的痛苦,身影波动得更加剧烈,仿佛随时会消散。她没有反驳沈昭的嘶喊,只是那悲悯而疲惫的目光,再次深深地、带着无尽的不舍,凝视着沈昭。
“离开……这里……”她的声音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丝摇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紧迫感!那半透明的光影猛地抬起手,这一次,不再是温柔的指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警告,指向了核心舱那冰冷厚重的舱壁之外!指向了那片无边的、死寂的、漆黑的海渊深处!
“……祂……要醒了……快……走……”
最后一个“走”字,几乎化为无声的叹息。
紧接着!
幽蓝光影猛地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目的强光!那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残破的核心舱,也照亮了沈昭脸上极致的惊骇和周聿白眼中死寂的冰寒!
光芒一闪即逝!
光影如同破碎的泡沫,彻底消散在冰冷的空气和幽蓝的核心光芒之中。只剩下那颗布满裂痕的“海渊之心”,光芒似乎更加黯淡了几分,微弱地、孤独地搏动着。
核心舱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海水渗入的“滴答”声,和两人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巨大的、毁灭性的真相,如同最沉重的棺盖,轰然落下。
哥哥……
这两个字,在冰冷的钢铁坟墓中无声回荡,将刚刚经历过生死、彼此依靠的两人,瞬间推入了比深海更冰冷、比死亡更绝望的……禁忌深渊。
沈昭瘫倒在冰冷积水的金属地板上,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无法承受的悲伤而剧烈颤抖,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她看着几步之外,那个背靠着管道、脸色惨白如鬼、眼中只剩下死寂冰寒的男人……那个她曾不顾一切想要靠近、想要依赖、甚至……爱上的男人……她的……哥哥……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恶心感,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周聿白同样靠着冰冷的管道,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不再看沈昭,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颗幽蓝的核心,仿佛要将它看穿,看到那个给出这致命一击、又消失无踪的女人。那只焦黑溃烂的右手,无意识地用力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溃烂的皮肉,带来钻心的剧痛,却丝毫无法抵消灵魂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就在这时!
“滴…滴…滴…”
沈昭深潜服头盔侧面,一个微小的指示灯,由绿色变成了刺目的红色,并开始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死亡倒计时般的蜂鸣声!
氧气……即将耗尽!
这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丧钟,在这充斥着巨大禁忌和绝望的钢铁坟墓中,敲响了死亡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