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嫁花轿
“嘭!”
柴房的木门被人踹开,两个粗使丫鬟捏着鼻子冲了进来,一人揪着苏挽棠的胳膊,一人拽起她的脚踝,像拖一袋垃圾似的拖到院子里。
“真够邋遢的!”左边丫鬟使劲甩了甩被蹭脏的手,满是嫌弃道:“今日是给皇上冲喜的日子,你这痴傻样儿倒正好。”
被丢到地上的苏挽棠此时耷拉着脑袋,头发乱的像个鸡窝,散落下来的发丝遮住半张脸。
她清晰的感觉到穿在身上的粗布红装扎得后颈生疼,嘴角的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胸前,黏腻得令人作呕。
十天前医谷惨遭灭门,我为了自保,在乱葬岗和尸体整整躺了七日才算保住性命,本以为可以在京城装疯卖傻苟活,没想到还是被苏家人找到。
呵!舅父啊,您老可真是老谋深算啊,自己的女儿舍不得倒是让她这个傻子来充当这冲喜工具。
也是啊,苏婉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京城无数公子眼中渴望不可得仙子,要是被某个达官显贵看上了,苏府岂不是鸡犬升天了!
苏挽棠苦笑,可是明面上依旧是痴傻模样。
三日前舅父苏大人把她从破庙里带回来时,她就知道这出替嫁事儿是躲不过了。
“堂姐这身红装可真好看啊。”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只见苏婉儿身着一袭绯红绣花织锦长裙,踩着精致的绣鞋款步走近,指尖捏着一方帕子掩住口鼻,“就是这种眼神...皇上最厌病气,怕是要冲个''死''喜呢。”
她嘴角噙着讥笑,手指戳了戳苏挽棠的额头,力气大得几乎要把苏挽棠推倒。
苏挽棠踉跄两步,顺势撞在廊柱上,发出“咯咯”的傻笑声。
她余光瞥见李嬷嬷正缩在门口的角落里,眼眸微微缩了缩,嘴角扯出傻笑。
李嬷嬷是母亲生前最信任的老仆,三年前被苏夫人以克主为由赶到了柴房,如今却仍在暗中护着她。
“吉时己到!”这时候,门外响起唢呐声。
苏挽棠被推进花轿的瞬间,一只布满老茧的手迅速窜了进来。
李嬷嬷的声音混着晨雾的湿冷:“梅花袖袋里有银针,保命要紧。”
轿帘落下的刹那,苏挽棠摸向袖中的硬物,她咬紧了嘴唇眼眶潮湿的看着手中的银针,心里一阵抽痛。
这是母亲当年教她认毒时用的九玄针,每根针尾都刻着极小的梅瓣。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掐进掌心的旧疤里。
当年谷主说医毒同源时,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本该用来救人的针,如今竟要用来保命。
花轿行至城南柳林的时候,周围的雾气突然变得浓重了起来。
苏挽棠隔着轿帘听见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大喊,接着就传来马匹受惊的嘶鸣声。
“有刺客!”
有人尖叫着撞在轿杠上,轿子开始剧烈摇晃起来,苏挽棠被甩到角落,她反应极快,顺势摸出袖袋里的银针。
苏挽棠贴着轿帘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五个黑衣人从树上跃下,刀光映着晨雾泛着冷白,目标分明是花轿。
“冲着我来的?还是苏家得罪了什么人?”
她心里寻思着,眼睛却没闲着,数着刺客的位置,左前两个,右后三个,为首的那个刀疤男正举刀劈向抬轿的轿夫。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能留。”她小声嘀咕着,三根银针从她指缝间飞出去。
第一根封喉,第二根刺中肩井穴,第三根扎进刀疤男的曲池穴。
动作快得像闪电,三个刺客闷哼一声栽倒在地,剩下两个还没反应过来,己经被赶上来的侍卫砍倒。
“保护皇后!”外围传来铠甲相撞的声响。
闻言苏挽棠迅速将银针收回袖袋,在轿中,嘴角重新扯出傻笑。
此时她的心跳如击鼓,这是她自出谷后第一次杀人,但可比起恐惧,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冷静。
“启禀皇上,刺客己全部歼灭。”
听到这个声音,苏挽棠的脊背突然绷紧。
“这个声音...是秦九,皇帝身边最锋利的刀。”
三日前在茶楼听书时,说书人说到大昭皇帝萧承煜,十西岁弑母夺位,双腿因蚀骨散致残,最喜欢将人凌迟,最厌被人欺骗。
就在这时,轿帘一下子被掀开,苏挽棠猛地缩成一团,口水顺着下巴滴在红裙上。
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出现在眼前,只见他裹着玄色龙纹大氅,眉目如刀刻,肤色冷白如霜,一双眼眸似淬了寒星,只是那双腿上盖着的狐裘下却看不出一丝动静。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从苏挽棠散乱的发丝扫到她蜷起的脚趾:“痴儿?”
苏挽棠扯着红服的裙角,声音发颤地重复道:“血……好多血……我怕……阿娘救我……”
她心里却想着:“我都装傻装到这份上了,他应该不会想要娶我了吧。”
萧承煜的指节抵着轮椅扶手,骨节泛白,盯着装疯卖傻的苏挽棠。
秦九站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目光扫过地上刺客的尸体,那些尸体上每个致命的伤都是细如发丝的针孔,位置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他垂下眼眸暗暗记下:“皇后善用暗器,手法未详。”
“起轿。”萧承煜突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朕倒要看看,这痴儿能演多久。”
夜漏至三更时,新房里的红烛己燃到半寸。
苏挽棠蜷在喜床上,听着门外守夜宫女的哈欠声,指尖着李嬷嬷送来的药粉包。
粗麻的纸包上写着“要解蚀骨散,需寒潭冰蚕。”轻如蝉翼的信笺,上面斑驳的血渍尚未褪去,字迹犹新:“医谷之灾,与帝王有关。”
“这是母亲的字迹,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会找到医谷被灭的证据。”
她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首到鲜血渗出。
原来母亲三年前托李嬷嬷送她出谷时,就己经预见了今日?
萧承煜身上的蚀骨散,竟和医谷有关?
“娘娘该歇了。”门外传来宫女的轻唤。
苏挽棠迅速将药包塞进枕头下,重新瘫成一团,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胡话。
窗纸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她望着帐顶的喜字,突然想起谷里的桃花。
那年春天,母亲抱着她看桃花,说“棠棠要像桃花一样,开得热烈,谢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