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粗糙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浴巾摩擦着皮肤。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顺着墙壁滑坐下去,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浴巾散开了一角,露出光裸的肩膀和小腿,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脆弱的、瓷器般的冷白。
她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部生疼,喉咙里像是堵了一把滚烫的沙子。
窗外,横店那永不停歇的低沉嗡鸣似乎更响了,无情地碾压着她残存的神经。
那道刺目的闪光不断在脑海中反复回放、定格。
撞门声消失了,拧锁声也消失了,外面重归一片死寂。
但这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可怕,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死死罩在这散发着霉味的囚笼里。
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个蹲在黑暗里的人,此刻正带着怎样满足而病态的笑容,低头检视着手机屏幕上她惊恐失措、衣冠不整的影像。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涨潮的黑色海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曾经离那片光芒万丈的顶流星空那么近,近得能闻到那金粉的味道。
如今呢?
她像一块被嚼尽了甜味的、干巴巴的口香糖,黏在这座庞大影视基地最肮脏的角落里。
还有谁记得京墨?
只有他们了。
这些躲在阴影里,用镜头和刀片“铭记”她的私生饭,这一群畜生。
以及那些恨不得生扒她皮的黑粉们。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浴巾散乱,像一件被丢弃的祭品。
窗外,横店庞大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着,无数灯光勾勒出虚假宫殿和战场的轮廓。
光越过肮脏的窗框,投向那片被城市夜光污染,泛着彩光的夜空。
在那里,一轮下弦月孤零零地悬着,边缘模糊不清,散发着一种冷淡、疏离的光晕,微弱得几乎被地上的霓虹吞噬。
那点微弱的光,冷冷地映在她失焦的瞳孔里。
呆愣并未持续太久。
李京墨混乱的头脑在极致的恐惧后,诡异地沉淀下来一丝清醒的、冰冷的愤怒。
手机屏幕还亮着,周棠那张光彩照人的脸在推送通知上刺眼地笑着。
李京墨的目光扫过,没有停留,手指却异常稳定地点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然后,迅速切换到了录像模式。
前置摄像头映出她此刻的狼狈——散乱的湿发,苍白如纸的脸,浴巾下光裸的肩膀和惊恐未消的眼睛。
她撑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套上厚重的羽绒服外套。
拎着床头细长的花瓶,无声地走到门边,站到确定不会被看到行踪的门侧。
外面一片死寂。
刚才的撞击和拧锁声仿佛只是幻觉。
但她知道不是。
门缝处的光亮依然能看见那人的影子。
李京墨深吸一口气,那霉味和劣质柠檬香精的味道刺激着她的鼻腔。
她没有试图透过猫眼去看——那可能暴露自己的位置,也可能首面另一只窥伺的眼睛。
她只是将手机的录像镜头,无声地、稳稳地对准了猫眼。
这个世界的人是怕事的。
出事后人们往往先做的是甩锅,而不是解决。
横店这种地方,明明连群演宿舍楼道都装着摄像头,可一旦出事了,所有监控很有可能默契地坏掉,又或者是刚好没开。
她只能靠自己留存些证据。
门外,站着个戴着口罩的人影,走廊却死寂得可怕。
她不再说话,只是举着手机,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危险的疯狂反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小旅馆的寂静被无限放大,只有空调挂机苟延残喘的嗡鸣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终于——
那个男人眼神下流,隔着口罩用力撅着嘴唇啃咬了一会猫眼后,门外才传来一声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靠近,而是远离。
一步,两步……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远。
李京墨没有动。
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握着花瓶。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她给惟楚打了视频电话后,才极其缓慢地、极其小心地挪到那扇布满灰尘的窗户边,只露出一只眼睛,向下望去。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的低矮身影,正低着头,脚步飞快地冲出了对面楼道的阴影。
没有停留,没有回头,像只老鼠,迅速融入了横店深夜更深的黑暗里,转眼消失不见。
首到惟楚的电话接通,李京墨紧绷的神经才像骤然断裂的琴弦,猛地松懈下来,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从窗帘的破洞中看着窗外那轮依旧冷淡疏离的下弦月。
己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每隔几个月必有一次,她们两个对流程己经很清楚了,换酒店、报警、起诉一条龙熟练走完。
每回心悸那么几天事情也就又过去了,人到底还是要靠精神富足去面对世界。
……
“天,我姑妈又在家族群艾特了所有人了!”
这天戏份结束的早,中午就拍完下班了。
刚上车喝了口热水,惟楚突然把手机屏幕怼过来,群聊里几十条未读消息里飘着语音红点儿。
“只有过年时候才会有动静的群突然活过来了。”
李京墨凑近来瞧:“发红包还是要吃席了?”
“我妈说我表妹跟职高的男生在夜店牵手接吻,要发动全家去‘捉奸’,看这表情包,我二舅还发了个‘棒打鸳鸯’的动图。”
“什么情况?”
“上周我表妹培训机构的老师打电话,说她把情书夹在数学练习册里。”
安惟楚撇了撇嘴道:“结果我妈连夜熬了鸡汤去‘慰问’,硬线上拉着表妹看《十八岁的天空》重播,说要‘净化思想’。”
她看着惟楚手机里家族群新刷出的“早恋危害PPT”,倒吸了口凉气。
“嘶,这么夸张……”
“哎呦,一个家族群里好几个教师之家是这样的……他们还说我跟我表妹小时候关系好,硬要我明天去劝我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