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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聚餐时候谁又惹这个小神经不开心了？”
京墨想起那天颜熠在她腰侧又揉又捏的手，笑着叹了口气:“我吧。”
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又不想被那两头玩意继续占便宜，就只能卖点甜头给能帮她的人了。
片场中间，惨白的镝灯努力散发着热量，却驱不散从西面八方灌进来的阴冷穿堂风。
李京墨脱下厚重的羽绒外套，里面只有单薄的粗布戏服，寒意瞬间刺透布料。
她垂手肃立，扮演那个命如寒草的绣娘。
对面，是裹在厚实羊绒披肩里、妆容精致依旧的赵漫姝。
摄像机红灯亮起，像一点冰冷的火星。
“A！”
李京墨强忍着寒意，努力让情绪到位，眼神交织着被长久欺瞒后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她张口，那句拗口的“新词”带着白气呼出。
然而，赵漫姝却没有接。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呼出一团更明显的白气，恰到好处地浮现懊恼，转向导演：
“哎呀王导！真对不起！我这脑子……词儿一下被冻住了！重来一遍好不好？”
导演在监视器后面搓着手，无奈道：“卡！重来！漫姝老师集中点。”
李京墨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那点被强行打断的滞涩感，重新调动情绪。
刺骨的寒风刮过的脖颈。
“A！”
李京墨再次开口念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不知是情绪还是寒冷。
赵漫姝看着她，嘴角似乎要牵起刻薄弧度，却又凝固。
她懊恼地轻敲太阳穴，呼着白气：“王导……还是不行……感觉不对……这风吹得我脑子都木了，逻辑重音都找不着……”
她蹙起秀气的眉，“让我缓缓，一分钟？”
导演的声音带着纵容：“行行，漫姝你缓缓！大家原地活动一下，别冻僵了！”
李京墨僵立在冰冷的灯光下和更冷的冷风交汇处。
刚刚凝聚起的那点属于角色的热气，瞬间被吹得无影无踪。
她像个被遗弃的冰雕，在呼啸的风口里，孤零零地站着。
单薄的粗布戏服如同纸片，寒意刺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片场周围那些工作人员投来的目光——有同情，但更多的是裹紧自己衣服的麻木，和对“耽误时间”的不耐。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踩在冰水里。
赵漫姝则退到避风处，助理立刻将暖风机对准她，又递上热腾腾的参茶。
她小口喝着参茶，神情轻松地和旁边的造型师低语，仿佛刚才的“忘词”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插曲。
“休息了休息了。”
导演一脸无奈地离场。
“休息！放饭！”
场务粗嘎的喊声带着解脱。
人群涌向放饭的角落。
李京墨默默穿上冰冷的羽绒服，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
她跟着人群走，和惟楚一起排在队伍的末尾。
等轮到她们时，保温箱里只剩下最后两份饭。
她伸手去拿。
“哎，等等！”
李京墨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指尖冰凉。
负责放饭的场务大姐眼疾手快地按住保温箱盖子，下巴朝旁边努了努。
“漫姝老师那份助理刚拿走，特意交代了热乎的还得留着给她备着。你先拿那份吧。”
她指了指旁边一个敞开的泡沫箱。
另一个箱子里面堆着些早己凉透、油花凝结成白色油脂块的盒饭，摸上去像冰块。
她拿起最下面的两份，塑料饭盒冰冷坚硬。
片场唯一的暖意中心依旧是赵漫姝。
她坐在那张铺着厚毯子的躺椅上，面前小折叠桌上放着刚热好的多层保温饭盒：冒着热气的炖菜、翠绿的蔬菜、一小盅汤。
三西个组里演员端着各自的饭盒围在她旁边，一边吃一边汲取着她身边暖风机的热度，谈笑风生。
李京墨和安惟楚抱着那份冻硬的盒饭，像个移动的冰坨，穿过这虚假的暖意中心，走向片场最边缘、堆放杂物道具的阴暗角落。
那里摞着几个巨大的木制道具箱，落满灰尘，摸上去透心凉。
她们找了个稍微避风的箱子，拂去一点浮灰，坐了下来。
饭盒打开，一股冰冷油腻的气味扑面。
她掰开一次性筷子，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不太灵活。
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极其困难地啃着冻硬的米饭和冰冷的油脂。
咀嚼的动作缓慢而用力，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冰块。
“别吃了惟楚姐，晚点我们去附近吃。”
角落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拍摄区大灯的一点余光勉强透过来，勾勒出她蜷缩沉默的侧影。
暖风机的嗡嗡声和谈笑声模糊传来，像来自另一个遥远的、温暖的世界。
用过饭后，终于又到了那场被改得面目全非的重头戏。
片场气氛紧绷，寒意更甚。
努力抵御着刺骨的冷风，将自己沉入绣娘被彻底背叛的绝望。
她需要质问，需要从冻僵的灵魂里挤出那声带血的控诉。
摄像机红灯像凝固的血点，刺目地亮起。
“A！”
李京墨抬起眼，所有的痛苦、难以置信、被碾碎般的绝望，都凝聚在那双冻得微微发红的眼睛里。
她看着对面裹着披肩、带着一丝怜悯式优越感的赵漫姝。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被寒意淬炼出的力量，念出那句拗口又诡异的台词：
“我绣的每一针，都盼着你好，原来针尖底下藏着的，是捅我的刀子？”
镜头推近，捕捉她眼中碎裂的光和因寒冷而轻微颤抖的嘴唇。
完美的情绪爆发点。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赵漫姝身上。只见她红唇微启，脸上瞬间切换成刻薄与冷酷。
然而，从她口中流出的，不是剧本上任何一句精心设计的台词，而是一串清晰、流畅、甚至带着点舞台腔调的数字：
“1234567…… 啧，不对，”她仿佛极其自然地“纠正”，又流利接上，“是123456789，嗯…… 哎呀，这鬼天气，冻得我舌头都打结了！”
李京墨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