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民俗风情故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 苏格兰·风笛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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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世界民俗风情故事
作者:
雲影流光
本章字数:
4592
更新时间:
2025-07-07

因弗内斯山谷的雨下得很沉。石墙上的青苔在潮湿里泛着暗绿,檐角垂落的雨帘被风带得歪歪扭扭,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沫。伊恩坐在门槛上,膝盖抵着胸前的银笛,用软布反复擦拭笛身。那对交叠的骷髅雕在雨雾里泛着冷白,眼眶凹处积着几滴雨水,像两滴化不开的墨。

"小笛手。"

老牧羊人科林的声音从雨幕里浮出来。他裹着褪色的格子呢披肩,羊皮靴踩过积水,每一步都溅起水花,"族长在主帐喊你。说新谱的战曲该练熟了。"

伊恩的手指在骷髅眼眶上顿了顿。三天前他翻阁楼的旧木箱时,羊皮纸乐谱里掉出片干蓝铃花——奶奶最爱的花,她走的那天,后山坡的蓝铃正开得漫山遍野。

"爷爷说过,这笛子不是用来唤战争的。"他轻声说,声音被雨声浸得发闷。十二岁那年他偷吹过一次,笛声刚出口,雾里就腾起几双手,青灰色的,指甲缝里嵌着泥,死死攥住笛身。他记得奶奶临终前的叹息,比那声音还轻,"别碰它,伊恩,它在吃魂。"

科林的烟斗在雨里明灭。他伸手拍了拍伊恩的肩,披肩上的雨珠蹭到少年手背,"有些事...还是别记起来的好。"

石屋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伊恩的父亲从门里出来,铠甲上还沾着铁砧的火星,左手少了根手指——去年冬天和北欧海盗打仗时留下的。他把盾牌往地上一搁,金属撞击声惊飞了几只躲雨的乌鸦,"伊恩,过来。族长要听新曲。"

主帐里的火把烧得噼啪响,松脂味混着湿羊毛的腥气。二十几个族人围坐在牛皮毯上,乌尔里希族长的战斧"裂风"搁在脚边,斧刃上的血渍还没擦干净,是三天前隘口斩杀的斥候留下的。

"听说你谱了新曲?"乌尔里希的目光扫过银笛,"吹来听听。"

伊恩喉结动了动。昨夜他梦见墓园,所有埋在青苔下的祖先都坐了起来,骨头撞得叮当响,白发老祖宗指着银笛说:"该歇了。"

但族人们的目光像火苗,烧得他耳尖发烫。他深吸口气,把笛孔抵在唇间。

第一个音飘出来时,帐外的雨突然停了。

第二个音响起时,松枝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第三个音——

伊恩的手指一颤。笛身的骷髅眼眶泛起幽蓝的光,像两颗死了很久的星子突然活了。他听见声音,不是风笛的呜咽,是好多人在说话,带着海水的咸腥,铁锈的苦,全是盖尔语,全是他的母语。

"他们在求什么?"乌尔里希的声音从黑暗里来,带着颤。

"求...求别再吹了。"伊恩的眼泪掉在笛身上,"他们说...说这是拿命换的。"

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他手腕。

伊恩尖叫着抬头。月光从帐顶破洞漏下来,照见曾祖父的脸——约翰·麦克劳德,三十七年前死在克莱德河战役的风笛手。他的眼眶没眼珠,只有两团蓝火,下巴咧着,露出白牙。

"够了,孩子。"曾祖父的声音像砂纸磨铁,"这次...该我们护着活人。"

更多手从虚空中伸出来。伊恩看见祖父的堂兄,总塞蜜饯给他的小个子;看见曾祖母的妹妹,死时肚子里还怀着娃;一长串模糊的脸,身体半透明,能看见背后的青山和流着的溪水。

"三百年前我带着你们吹笛,"曾祖父的手抚过骷髅,"让战士不怕死,我献了魂。每声笛响,折一条命——你们的,或者我们的。"

"隘口那次,"祖父的声音从人群里挤出来,他穿着1914年的军装,胸口插着德军刺刀,"我们用笛子引他们冲包围圈,死了十七个兄弟。"

"去年冬天,"抱婴女人的声音,襁褓渗出暗红,"我用笛子让冻僵的士兵走,我家娃...在冰缝里哭了一夜。"

伊恩想起奶奶临终的话。七岁那年,奶奶攥着他手,指甲掐进肉里:"答应奶奶,别让笛子再响。它喝的不是风,是活人魂。"

帐外传来马蹄声。不是他们的矮种马,是更重的、铁蹄声——维京人的长船靠岸了。

"他们来了!"有人喊。

曾祖父的手收紧。伊恩看见他的蓝火在灭,像风里的烛。他说:"这次...换我们挡前面。用我们的法子。"

所有亡魂转向帐门。他们的身体变透明,却在消失前往伊恩手里塞东西——蓝铃花干,奶奶的银十字架,小个子堂兄的弹弓,女人襁褓的血布角。

"记住我们的名字。"曾祖父的声音轻得像雾,"下次吹笛...吹《绿袖子》。"

第一支维京长矛刺破帐篷时,伊恩听见自己吹起了《绿袖子》。

不是战曲,是奶奶常哼的摇篮曲。音符像溪水流过石头,像炊烟缠松枝,像母亲摸娃的头。

冲最前的维京战士突然站住。他望着手持银笛的少年,捂耳朵尖叫——不是笛声太响,是他听见了:妻子烤面包的响,娃追蝴蝶的笑,母亲临终哼的同一支曲。

第二个战士的盾牌掉地上。他蹲下去捡,看见自己的手变透明,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他想喊,发不出声——他听见八岁掉冰湖的呼救,妹妹出嫁的哭,父亲临终说"回家"的低语。

整个维京军队都停了。他们望着山谷里的小部落,想起家乡老橡树,妻子织的围巾,没教给娃的狩猎法。

伊恩的笛还在响。骷髅眼眶的光变暖了,像炉火。他看见曾祖父和其他亡魂站在身后,轮廓淡了,却在消失前对他笑。

"原来...护着生者,"伊恩轻声说,"是这样。"

维京首领放下剑。解下披风盖受伤的同伴,转身走向海边。其他人跟着,脚步重却齐,像参加无声的葬礼。

最后一个维京船消失在海平线时,晨光照过山谷。伊恩的银笛"当啷"掉地上。他捡起来,发现骷髅没了,刻着朵蓝铃花。

科林站在旁边,拿着干净布。"你奶奶说,"老人声音带哭,"这笛子是山神给的。不该索命,该记着我们还活着。"

伊恩摸出怀里的蓝铃花干。风从山那边来,带着青草湿味。他明白,所谓"唤亡魂作战",不过是绝望的人抓最后一根稻草;真正的勇气,是知道会输,还是不让更多人变成亡魂。

后来山谷里传新传说:月圆夜能听见风笛声从墓园来。不是召唤,是风笛手们在唱《绿袖子》——为了没回家的,也为了还能看日出的。

伊恩的银笛,从此只吹这支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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