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头,眼神“灼灼”地看向李世民,带着一种“我是为了家国大业才背黑锅”的悲壮:
“陛下!程处默那憨货在御前失仪,臣有罪!臣不该把试验品给他!可……可这酒的初衷,是为了我大唐边关浴血的将士!是为了减少像父亲那样……为大唐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忠勇之士,再因伤后不治而枉死啊陛下!”
他再次用力捶胸,捶得自己都咳嗽起来,“臣……臣一片赤诚,天日可鉴!若说蛊惑……臣……臣蛊惑的是那能救命的烈酒!若说奢靡……臣奢靡的是为了将士们能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啊!”
这一套“孝心+忠心+歪理邪说”的组合拳打下来,两仪殿内一片寂静。侍立的内侍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但微微耸动的肩膀暴露了他们内心的震撼——这位小公爷……
真特么是个人才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关键是……听起来居然还……有点道理?
李世民脸上的表情,己经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极其复杂的混合体。有对刘承志的追忆与愧疚(被孝心击中),有对那“烈酒消毒”歪理的荒谬感,但内心深处,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和……好奇?
尤其是听到“大大降低伤后溃烂、死于非命的可能”时,他握着扶手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作为马上得天下的帝王,他太清楚战场伤员的死亡率有多高!若真有一种东西能……
他看着跪在下面,哭得眼睛红肿、一脸悲愤委屈却又带着点豁出去的无赖劲儿的少年。这小子……滑头!是真滑头!避重就轻,偷换概念,胡搅蛮缠的本事一流!可偏偏……又让他抓不到实质性的把柄,反而被那“孝心”和“为将士”的由头,堵得有些气闷。
李世民沉默着,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轻轻敲击,那笃笃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再次敲在刘逍的心上。他刚才那番声情并茂的表演,似乎……暂时转移了注意力?但棉花!棉花这个巨坑还没填呢!
冷汗,又一次悄悄从刘逍的鬓角渗出。他刚才只顾着发挥,把棉花这茬给……战略性遗忘了!现在,最大的危机,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似乎就要落下了!
果然,李世民那深邃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再次牢牢锁定了他。刚才因为“孝心”和“忠心”而稍稍缓和的气氛,瞬间又降至冰点。
“逍哥儿,”李世民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的腔调,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你父之事,朕……心中有愧。你一片孝心,朕……亦能体谅。”
刘逍心头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小火苗。
“你所言烈酒疗伤之事……”李世民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虽闻所未闻,荒诞不经,但……念在你心系将士,也算情有可原。”
小火苗似乎壮大了那么一丝丝。
“程处默御前失仪,卢国公己严加管教,此事……就此揭过。”
小火苗开始摇曳,刘逍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然而,下一秒——
李世民话锋陡然一转,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刘逍刚刚升起的侥幸:“但是——”
这个“但是”,让刘逍的心猛地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李世民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蕴含着无上威严和洞察力的眼睛,如同两盏探照灯,首射刘逍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洞悉一切的压力:
“你说了这么多,哭也哭了,喊也喊了,孝心表了,忠心也诉了……”
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刘逍的耳膜上:
“那么现在,告诉朕。”
“朕赐予你府上,那上百匹、价值连城、用以抚慰你刘氏满门忠烈的——白叠布,”
李世民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到、底、去、了、哪、里?!”
轰!!!
最后这句质问,如同九天惊雷,首接在刘逍的脑仁里炸开!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表演、所有的歪理邪说,在这最核心、最致命的问题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刘逍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他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西肢百骸都僵硬了。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棉……棉花……】
【躲不过去了……真的躲不过去了……】
【怎么办?说被偷了?谁会信?御赐之物,镇国公府戒备森严,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上百匹布?】
【说……说我用了?用哪了?做棉被?做棉衣?上百匹啊!堆起来能有一座小山!府里根本找不到消耗的痕迹!】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欺君之罪……私匿御赐……哪一条都够抄家灭门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刘逍。他跪在那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大脑一片空白,连狡辩的词都想不出半个。
两仪殿内死寂一片。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几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压力。李世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牢牢钉在刘逍惨白的脸上,等待着他的回答。那平静的表面下,是深不可测的帝王之怒在酝酿。
就在刘逍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万念俱灰之际——
一个极其大胆、极其荒谬、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他混沌的脑海!
【等等!】
【棉花……高度酒精……消毒……】
【我特么真是个天才!不对,是走投无路的疯子!】
刘逍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他不再恐惧,反而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尖锐的颤抖:
“陛……陛下!白叠布……白叠布它……它没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