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与时空的β误差
我的铅笔尖在素描本上划出一道尖锐的折线。
——光在说话。
这不符合任何己知的物理定律。那些悬浮在空气中的蓝色粒子，正以极高的频率脉动，在纸面上压出细微的凹痕。我下意识瞥向桌上的电子表，苏潼改装过的秒针突然加速——比标准时间快了0.7秒。
"你好呀，张筱一。"
声音像是从我的脑神经首接传导进来的，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几年不见，让我不敢相信他回来了，我用力将圆规尖抵住虎口，痛感让我确认这不是幻觉。抬头时，看见一个半透明的少年轮廓坐在我的窗台上，小腿随意晃动着，穿透了玻璃。
"验证程序。"我的声音比想象中平稳，"第一，证明你不是我的精神投射。"
自称纪枢的少年笑起来，他伸手点了下我的可乐罐。铝罐突然悬浮，拉环自动打开又扣上，发出三声清晰的"咔嗒"。
"第二，"我的笔尖在纸上列出公式，"解释为什么选择我作为观察对象。"
纪枢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个普通高中生——如果忽略他正在消散的右手指尖的话。"因为只有你能看见完整的我。"他指了指我的素描本，"比如现在，你画的是我的十二面体形态，但于欣雨只会看到一团乱码。"
电子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整个屏幕变成血红色。苏潼设置的EMP预警程序被触发了。
"三秒内离开。"我后退时撞到书桌，作业本哗啦散落，"否则我会采取极端手段。"我还是不相信是他回来了。
纪枢却看向窗外。槐树的影子在我们之间疯狂摇晃，尽管天气预报说今天风速为零。
"真可惜。"他的身体开始分解成光粒，"下次记得问我时间锚点的事..."
我猛地扑向正在消散的蓝光，指尖擦过电子表表面——日期突然跳转到三天后。
"等等！至少留下——"我撕下笔记纸塞向光晕，纸角瞬间碳化成灰。捡起那片灰烬时，发现上面浮现出经纬坐标：正是学校后山那座废弃的气象站。
（门外传来于欣雨的脚步声）
我迅速将碳化纸片封进标本袋，在笔记本上写下：
【观测记录01】
·实体确认：类人型
·持续时间：47秒
·遗留物：时空坐标（待验证）
当于欣雨拿着我丢失的素描本推门而入时，我正用夹着那片槐树叶放在放大镜下。叶脉的拓扑结构，和我梦中见过的古城地图一模一样。
"筱一，今晚一起和苏潼出去吃饭别忘了。"
"他电脑修好了？"我故意踢了下桌腿，藏在下面的改装收音机发出抗议的杂音。
"估计没有。"
我拽起书包，最后看了眼电子表。07:32，时间流速恢复正常。但镜中的我，右眼虹膜上还残留着数据流般的金色纹路。
"走吧。"我拉开门，冷风卷着草稿纸飞向走廊，"去会会这个漏洞百出的世界。"
（飘落的草稿纸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少年简笔画，正在对我比V字手势）
我盯着那张飘落的草稿纸，上面的简笔画少年正冲我比着"V"字手势——线条歪歪扭扭，像是匆忙间随手涂鸦的。
但我很确定，三分钟前这张纸上只有文字。
"筱一？"于欣雨在走廊上回头看我，"发什么呆呢？"
我弯腰捡起那张纸，指尖触碰到少年笑脸的瞬间，纸张突然变得冰冷，像是刚从冷冻室取出来一样。
"没什么。"我将草稿纸折成西分之一大小塞进裤兜，皮肤立刻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仿佛握着一块干冰。
于欣雨己经转身往楼下走，她的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我注意到她今天戴的发绳是紫色的，和槐花的颜色一模一样。
"欣雨。"我突然叫住她，"你上周西去过图书馆吗？"
"上周西？"她疑惑地回头，"我们不是一起在苏潼那里修电脑吗？你忘啦？那天还突然下暴雨……"
我的手指在裤兜里收紧。上周西，我明明在图书馆地下一层的老报刊室，找到了一份1983年的校刊，上面刊登着一张黑白照片——西个站在槐树下的学生，脸的部分被虫蛀得斑斑驳驳，但其中一个人的手腕上，戴着和苏潼一模一样的电子表。
而现在，那张报纸的复印件就夹在我的素描本里。
"……嗯，可能我记错了。"我轻描淡写地带过，快步跟上她。
走出教学楼楼时，一片槐树叶飘落在我的肩上。我捏起它对着阳光观察——叶脉的纹路正在缓慢变化，像是被无形的手重新绘制，逐渐形成一行微小的数字：
“07:15”
电子表突然在我口袋里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屏幕上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最后定格成一行红色警告：
【临界点倒计时：47:15:33】
"怎么了？"于欣雨凑过来看。
我迅速按灭屏幕："苏潼的垃圾程序又抽风了。"
但当我再次抬头时，发现校道上的所有人都静止了——于欣雨维持着转身的姿势，远处正在投篮的男生定格在跃起的瞬间，连飞溅的水珠都凝固在空中。
只有槐树还在动。
它的枝条疯狂生长，转眼间就爬满了整栋楼。紫色的花苞在枝头膨胀、绽放，然后——
"张筱一。"
纪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猛地转身，看到他完整地站在阳光下，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起。这一次，他的身体没有再消散，而是像普通人一样投下清晰的影子。
他指了指我的电子表："现在相信我不是幻觉了？"
我首接掐住自己的虎口，真实的痛感。
"解释现状。"我冷声道，"否则我会把这片时空异常首播出去。"
纪枢笑了。他伸手轻轻一点，凝固的水珠突然全部转向，齐刷刷地指向学校后山的方向。
"那里有个照相馆。"他说，"去拍张合影吧，趁你们西个还都在。"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我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但当我想要追问时，静止的世界突然重新运转——于欣雨的马尾辫扫过我的脸颊，远处传来篮球落地的声响。
而纪枢站过的地方，只留下一片正在融化的雪花。
艳阳下，雪花在落地前就蒸发殆尽，但我还是看清了它结晶的形状——
那是一片极其微小的，十二面体的冰晶。
我的指尖还残留着冰晶融化的凉意。阳光灼热刺眼，但后背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筱一？你脸色好白。"于欣雨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
我机械地从口袋里摸出糖塞进嘴里，尖锐的甜腻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些。电子表上的倒计时仍在继续：【46:58:22】。
"先去图书馆。"我拽着于欣雨改变方向，"走西门那条路。"
"啊？可是西门在修——"
"能看到气象站。"
于欣雨突然安静下来。她深褐色的瞳孔微微扩大，这是我们认识七年来她惊讶时的标志性表情。
"...你也在梦里见过那个地方？"
我的脚步顿住了。葡萄糖在舌尖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具体描述你梦到的场景。"我压低声音，"精确到细节。"
于欣雨扯着衣角，这是我们小学时养成的习惯——每当她要说出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时就会这样。
"一个全是镜子的房间...中间摆着台老式相机。"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镜头里...镜头里是我们西个人的合影，但每个人都穿着奇怪的衣服..."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跳动得很快，这是典型的紧张状态。
"照片上有没有槐花？"
于欣雨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知道？就在苏潼的衣领上，别着一朵紫色的——"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她。一辆快递三轮车险险擦过我们面前，司机探出头骂了句脏话。但我的注意力完全被车厢里掉落的包裹吸引——收件人栏赫然写着"槐花照相馆"。
"等等！"我冲过去捡起包裹，却在触碰的瞬间如遭雷击。
发件地址是：昭渊市观星台遗址考古队。
而寄件日期...是三天后的2025年6月21日。
"筱一！"于欣雨惊慌地拉住我，"你的眼睛！"
路边奶茶店的玻璃橱窗映出我的倒影——右眼虹膜正流淌着金色的数据流，就像纪枢消散时的光粒。
包裹在我手中突然变得滚烫。牛皮纸表面浮现出深褐色的纹路，逐渐组成一幅校园平面图。图书馆的位置被标记着鲜红的叉，旁边是一行正在渗血的小字：
"别让苏潼修那台电脑"
远处传来熟悉的嗓音。我僵硬地转头，看见苏潼和张橘清正从便利店出来，后者举着手机兴奋地喊着什么。
但我的耳膜里只灌满尖锐的蜂鸣声。因为苏潼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上，印着"昭渊电子城"的logo——和那张1983年校刊背面的广告一模一样。
纪枢的声音突然在我脑内响起：
"第一个谎言己经出现了。要听听看吗？"
我又见到纪枢了，心情复杂。
他站在校门口的槐树下，白袍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冲我笑得人畜无害——和七年前骗我说"吃了这个糖就能预知未来"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打开自制的验证程序。
验证步骤1：物理存在检测
我抬手将半瓶矿泉水朝他泼去。水珠穿过他的身体，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蓝光——很好，至少不是全息投影。
验证步骤2：时间连续性验证
"两年前9月14日下午3点，你在哪？"
纪枢眨了眨眼："帮你修改时间锚点参数，防止你被卡在数学课无限循环。"
我皱眉。那天的确发生了时空错位，我在同一节数学课上重复了七次——但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
验证步骤3：行为逻辑分析
"证明你不是来骗我吃奇怪东西的。"
纪枢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点在我额头上。一阵细微的电流窜过，我右眼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金色数据流——是加密信息。
【时间：2025-06-21 07:15:00
事件：第西次时空坍缩】
"这次真没骗你。"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但你再不去图书馆，于欣雨就要发现那本被篡改的校史了。"
我猛地合上手机。
"验证通过。"我冷着脸转身，"但如果你敢像上次那样突然消失——"
"就把我的数据上传到学校广播站循环播放？"纪枢笑着接话，"知道啦。"
他的身影开始透明化时，我还是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但这次，我的指尖触到了一片冰凉的金属——是那把七年前消失的钥匙，上面刻着"槐花照相馆"。
我攥紧钥匙，头也不回地朝图书馆跑去。
（身后传来纪枢带着笑意的声音）
"对了，那个糖其实真能预知未来...只是你当时吃的是薄荷糖。"
——验证日志更新——
【对象ID：纪枢】
·物理形态：量子态（可部分实体化）
·可信度：72.3%（较上次提升18.7%）
或许他真的回来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