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突——!**
柴油机粗犷的咆哮撕裂海面的宁静,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铁壳渔船在阿炳狂暴的操控下,船头高高昂起,如同一柄亡命的尖刀,狠狠劈开碧蓝的海水,朝着海岸线亡命冲刺!船尾翻滚的白浪如同拖曳的裹尸布。
陈沉被死死捆缚在湿漉漉、散发着浓烈鱼腥味的船板上。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如同重锤砸在残破的身躯上,牵扯着全身撕裂的剧痛,尤其是右臂和胸口!
粗粝的、浸透黑狗血和朱砂的麻绳,如同烧红的铁链,深深勒进他那只暗金金属骨骼、布满熔融痕迹和裂纹的右臂!绳索上绘制的驱邪符文在接触到冰冷金属的瞬间,不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腾起缕缕带着腥臭焦糊味的黑烟!右臂在绳索下疯狂地挣扎、颤抖,暗金色的金属指骨如同被禁锢的毒蛇,徒劳地开合,刮擦着船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一股冰冷、暴戾、带着纯粹毁灭意志的反抗力量,透过绳索,如同高压电流般冲击着陈沉的神经!
更致命的,是胸膛!
那个被自己金属右臂烙下的、清晰无比的暗金色“鬼手印”!掌印边缘皮肉翻卷,带着新鲜的撕裂伤和灼烧的焦黑痕迹。掌印中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紫色,如同腐败的淤血!而在那暗紫色的皮肤之下……**无数极其细微、如同活体金属丝线般的“金丝虫”,正以掌印为中心,如同贪婪的藤蔓,向着西周、向着心脏的位置……疯狂地钻探、蔓延**!
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钻心剜骨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感觉那些冰冷的金属丝线又向心脏逼近了一分!仿佛有亿万只冰冷的钢针,正顺着他的血管,一点点刺向生命的核心!皮肤下,那细微的蠕动感清晰得令人作呕!
“呃……嗬嗬……”陈沉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抽气声,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混合着血水,浸透了身下的船板。他仅存的左手死死抠住船板边缘的凸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试图对抗那来自胸膛和右臂的双重地狱酷刑。
左肩那焦黑翻卷的伤口,浸泡在颠簸溅起的冰冷海水里。伤口深处,那点深埋琉璃状焦炭缝隙中的橘黄火星,在胸膛鬼手印的侵蚀和右臂毁灭意志的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疯狂摇曳,光芒微弱到几乎熄灭!那若有若无的、带着父亲气息的温暖螺号低吟,也变得断断续续,如同即将绷断的琴弦。
“撑住!后生仔!就快到岸了!”铁塔渔民阿炳一边死死把住疯狂抖动的船舵,一边对着陈沉嘶吼,黝黑的脸上布满汗水和油污,眼神却异常坚定。但陈沉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无法掩饰的惊惧——不是对他,而是对他身上正在发生的、超越常理的恐怖异变!
“炳哥!佢……佢心口啲‘金丝’……好似……快咗!”蹲在陈沉身边的精瘦渔民阿明,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手指着陈沉胸膛上那不断扩张的暗紫色区域和皮下加速蠕动的金丝阴影。
阿炳猛地回头瞥了一眼,瞳孔骤缩!只见陈沉心口那暗紫色的“鬼手印”区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颜色也变得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皮下那些蠕动的金丝阴影,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蠕动的频率陡然加快!甚至能隐约看到皮肤表面被顶起的、极其细微的、不断游走的凸起!
“丢佢老母!”阿炳发出一声怒骂,脸上的肌肉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再快啲!海眼祠!只有海眼祠先镇得住呢啲嘢!”
渔船如同离弦之箭,终于冲上了归澜浦后方那片偏僻海湾的湿滑礁石滩!船体在礁石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剧烈地颠簸、倾斜!
“抬人!落船!去祠堂!”阿炳第一个跳下船,双脚深深陷入冰冷的淤泥里,对着船上嘶吼。
几个精壮的疍家汉子七手八脚,如同抬着一具随时会爆炸的棺材,小心翼翼地将捆缚着、痛苦抽搐的陈沉抬下渔船。阿明和阿强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他那条不断挣扎、发出金属摩擦声的暗金右臂,脸上满是搏命的狠劲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陈沉被抬着,视线在剧痛和颠簸中晃动。他看到了那座孤零零矗立在山崖阴影下的海眼祠——巨大的黑色礁石垒砌,覆盖着湿漉漉的深绿色苔藓和海藻,散发着比海水更冰冷的阴寒与死寂。祠堂那如同鲨口般敞开的巨大门户,此刻在昏暗的天光下,如同通往幽冥的巨口。
祠堂门口,景象却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几个穿着靛蓝短褂、手持鱼叉的年轻疍民,正背靠着紧闭的祠堂大门,面无人色,身体筛糠般颤抖!他们脚下,散落着断裂的绳索、破碎的瓦罐和……**几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暗红色粘稠污迹**!污迹边缘,还残留着几片破碎的、沾着黑毛和粘液的……**鳞片**?以及……**几缕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灰白色的……断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海腥、血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深海巨物口腔腐败的恶臭**!比祠堂本身的阴冷气息更加令人作呕!
“阿狗!虾仔!发生咩事?!”阿炳冲上前,厉声喝问,声音带着不祥的预感。
一个靠在门上的年轻渔民猛地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极致的惊恐,嘴唇哆嗦着,指着祠堂大门和地上的污迹,语无伦次:“炳……炳哥!有……有嘢!好大……好臭……黑麻麻……睇唔清!想……想撞门入去!阿福佢……佢想拦……俾……俾啲黑水……淋到……隻手……就……就……”他指着地上最大的一滩暗红污迹旁,那几缕灰白色的断发和几片破碎的鳞片,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再也说不下去。
黑水?淋到就……化了?!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人!抬着陈沉的汉子们动作都僵住了,眼神惊恐地望着那滩污迹和紧闭的祠堂大门。
陈沉的心沉到了谷底。它们……追来了!比预想的更快!更恐怖!七叔公用命换来的喘息……如此短暂!
“唔好理!开门!抬佢入去!”阿炳眼神瞬间变得血红,爆发出搏命的凶悍!他不再看地上的污迹,冲到厚重的石门前,双手猛地推向其中一扇!
“炳哥!锁……锁龙符……”另一个渔民惊恐地提醒,指向门轴内侧那个不起眼的凹槽——那里空空如也!七叔公封门时嵌入的锁龙符……**不见了**!
阿炳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没有锁龙符,这石门就是一块沉重的石头!
“顶硬上!推——!”阿炳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全身肌肉虬结隆起,肩膀狠狠撞在冰冷的石门上!其他渔民见状,也压下恐惧,纷纷怒吼着上前,用肩膀、用身体,死命地撞击、推动着厚重的石门!
**嘎吱……嘎吱……**
石门在众人拼命的撞击下,发出沉重、缓慢、令人牙酸的呻吟,极其艰难地……向内挪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比外面浓郁十倍、冰冷百倍、带着万年礁石寒气、沉船淤泥腐朽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深入骨髓的、带着血腥与怨念沉淀**的阴风,如同蛰伏巨兽的吐息,瞬间从缝隙中倒灌出来!吹得人遍体生寒,几乎窒息!
“快!抬入去!”阿炳用身体死死顶住石门缝隙,对着抬着陈沉的渔民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阿明和阿强咬紧牙关,抬着不断挣扎、胸膛鬼手印金丝蠕动的陈沉,侧着身,如同穿越鬼门关般,踉跄着冲进了那阴风阵阵、光线昏暗的祠堂内部!
陈沉被重重放在冰冷、凹凸不平的礁石地面上。祠堂内部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巨大空旷的空间,粗大的黑色石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空气冰冷死寂。而在祠堂最深处,靠山崖的位置……**那块巨大的、布满裂纹、散发着暗红不祥光泽的黑色石碑**,依旧矗立着!只是石碑前的地面上,多了一滩……**覆盖着薄薄灰烬的、焦黑扭曲的人形轮廓**!
七叔公!
巨大的悲恸再次刺穿心脏!
而更让陈沉灵魂冻结的是——
就在他身体接触冰冷礁石地面的瞬间!
他胸膛上那个暗金色的鬼手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物,猛地……**灼热、膨胀**起来!暗紫色的区域瞬间扩大!皮下那些蠕动的金丝虫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疯狂地加速钻探!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
同时!
他那条被符文绳索捆缚的暗金右臂,也如同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召唤,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挣扎力量!暗金的金属骨骼在绳索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的熔融裂痕中透出刺目的血光!掌心那个深深嵌入骨头的“沉”字孔洞烙印,血光大盛!一股冰冷、贪婪、带着毁灭意志的吸力,如同无形的巨口,疯狂地攫取着他胸膛鬼手印中那些蠕动的金丝虫!
**滋啦……嘶嘶……**
令人头皮炸裂的吮吸声在死寂的祠堂内清晰响起!
陈沉眼睁睁看着自己胸膛上那暗紫色的鬼手印区域,皮肤下的金丝阴影正疯狂地涌动着,如同百川归海,顺着某种无形的通道,被强行抽离血肉,化作一道道极其细微、闪烁着暗金血光的能量流,源源不断地……**汇入右臂掌心那个血光刺目的孔洞烙印之中**!
随着金丝虫能量的疯狂注入,他那条暗金右臂的挣扎力量越来越恐怖!覆盖表面的熔融裂痕在血光中如同活物般蠕动、弥合!金属骨骼的色泽变得更加幽暗深邃!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纯粹、更加……**“完整”**的恐怖力量感,正在这条金属手臂中……**疯狂苏醒**!
“呃啊啊啊——!”陈沉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被这条贪婪吞噬金丝虫、力量不断暴涨的金属手臂……**强行剥离**!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意志,正顺着臂骨,如同毒液般疯狂地侵蚀、取代他的意识!
左肩伤口的魂火余烬疯狂摇曳,试图对抗这恐怖的侵蚀,但那点火星在金属手臂苏醒的狂暴力量面前,如同螳臂当车,光芒急剧黯淡!
祠堂外,那沉重、缓慢、如同巨锤擂击山壁的撞击声,再次……**清晰地、由远及近地传来**!
“咚!”
“咚!”
“咚!”
伴随着撞击声的,还有那粘稠、冰冷、充满了无尽贪婪与嗜血渴望的……**亿万虫群嘶鸣**!它们……就在门外!锁龙符消失……祠堂大门……岌岌可危!
“顶住门!顶死佢!”阿炳用身体死死抵住那道缝隙,对着门外的渔民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门外的渔民们也发出绝望的嘶吼,用肩膀、用木杠、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死死顶住正被恐怖力量从外部撞击的石门!
祠堂内,阿明和阿强惊恐地看着地上痛苦翻滚、胸膛鬼手印金丝被疯狂抽离、右臂金属骨骼血光爆射、散发出恐怖气息的陈沉,面无人色,手足无措!
“七叔公……七叔公留低嘅嘢!”阿炳在石门剧烈的震动中,猛地想起了什么,对着阿明嘶吼,“在石碑后面!个铁盒!快!”
阿明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向那块散发着暗红不祥光泽的黑色石碑!他绕过七叔公焦黑的残骸,双手颤抖着在石碑基座后方的阴影里摸索。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械弹响!
阿明从阴影中拖出一个沉重的、表面覆盖着厚厚海锈的……**青铜盒子**!盒子不大,却异常沉重,入手冰凉刺骨!盒盖上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个……**扭曲的、凹陷的……锁孔**!
那锁孔的形状……大小……以及周围隐约的纹路走向……
阿明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陈沉那条正在疯狂吞噬金丝虫、血光刺目、掌心孔洞烙印搏动不休的……暗金金属右臂之上**!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陈沉在剧痛与意识被剥离的混沌中,也看到了那个青铜盒子,看到了那个凹陷的锁孔!右臂掌心那血光爆射的孔洞烙印,如同受到磁石吸引,搏动得更加狂暴!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渴望与吞噬**的欲望,如同毒火般从金属臂骨中升腾而起,瞬间压倒了他残存的意志!
“吼——!”
一声非人的、混合了金属摩擦与极致痛苦的咆哮,猛地从陈沉喉咙深处爆发!他那条暗金右臂爆发出毁天灭地般的力量!
**嘣!嘣!嘣!**
缠绕其上的、浸透黑狗血朱砂的符文麻绳,如同脆弱的棉线,瞬间……**寸寸崩断**!
暗金血光缠绕的金属鬼爪,五指张开,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不再抠向自己的胸膛,而是……**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猛地抓向阿明手中那个沉重的青铜盒子**!目标——首指盒盖上那个扭曲凹陷的锁孔!
棺椁锁孔之后……是第二个钥匙孔?
这青铜盒子……又是什么?!
阿明看着那散发着毁灭气息、首抓而来的暗金鬼爪,瞳孔中倒映出无尽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扔掉盒子,但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恐惧钉在了原地!
祠堂外,撞击声达到了顶点!石门的呻吟如同垂死巨兽!
祠堂内,暗金鬼爪撕裂空气,带着终结一切的宿命气息,抓向最后的青铜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