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容还记得,自已的烨儿眼角也有一颗痣,所以看起来很温柔,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姜青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谢明容看她的眼神慈祥了些——像是憋着一肚子坏水。
姜青时有些胆战心惊,不自觉攥紧了袖角。
她并不掩饰自已的紧张和恐惧,因为只有这样才显得她出身乡野,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要是装的太冷静了,只怕谢明容会更加怀疑她。
果然,见她这样,谢明容的疑心消了些,轻声道:“姑娘不必害怕,就当是普通聊家常就好。”
“是……是。”姜青时有些结巴的回应,丝毫不敢看谢明容。
不过谢明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的泪痣,小小的一点,缀在眼角,如同泪珠一般,让人心生怜惜。
谢明容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她温声道:“姑娘今年多大了?”
姜青时倒是不隐瞒,直言道:“二十了。”
谢明容微微一惊,笑道:“姑娘生得好,瞧着倒是才只有十六左右。”
这话倒不是谢明容故意去夸赞,而是因为姜青时太过秀气,显得年纪小了些。
“太后娘娘谬赞了。”
谢明容紧跟着问了一句:“姑娘可有婚配?”
姜青时心底一慌,这太后不会看上了她,想给她说媒吧?
但姜青时并不想嫁人,她尚未为母亲报仇,也没有救出天下的女子,甚至所有计划都才刚刚开了一个头。但如果说有的话,难保谢明容不会追问她夫君的事,说多了容易说漏嘴。
她想了下,道:“尚未成婚,不过已有未婚夫。”
二十了还没成婚,这在大汜算是很稀奇的了,谢明容试探道:“姑娘准备何时成婚?家中的长辈可有安排?”
姜青时就在等谢明容这句话,于是顺势把自已一早准备的借口说出来:“家母几年前病逝了,民女心有不舍,便多为她守了几年孝。不过半月前,外祖母说民女年纪很大了,应当早日完婚,于是让民女来皇城中寻父亲,让父亲为民女主持婚礼。”
谢明容问:“你寻到父亲了吗?”
姜青时摇摇头,面露难过,道:“皇城太大了,民女找了三日,一无所获,身上的银钱也快使完了,于是不得不揭了皇榜,想着能挣点儿钱,方便接着找父亲。”
谢明容笑道:“姑娘的父亲姓甚名谁?不妨讲出来,本宫派人在景安城中帮你找找。”
“那就多谢太后娘娘了。”
姜青时连忙跪下谢恩,而后取出一枚折扇,不好意思道:“其实民女也不太清楚父亲的事,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一概不知。民女随阿娘姓,自幼跟着外祖母生活,阿娘和父亲在外头不知忙什么,偶尔阿娘会回来看看民女,但父亲从未回来过。有关父亲的事,民女也只从长辈的口中听过几句。”
谢明容递个眼神给紫鸢,紫鸢心领神会,接过姜青时手中的折扇,递到谢明容手中。
姜青时继续道:“外祖说民女的父亲在皇城做大官,这扇子是她和阿娘的定情信物,她说若是有幸和父亲遇见,见了这扇子,他就会认出民女的。”
她母亲确实有一把这样的扇子,但是五年前的大火中,所有东西都被烧光了,如今这把是她按着记忆中的样子仿制的。
谢明容打开扇子,素白的扇面提了两句诗: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车,颜如舜英。
这是诗经中的两句,夸赞的是女子的貌美,并不能看出什么名堂。这字迹虽然工整好看,却像是个女子所写,谢明容完全想不起来,朝中哪位大臣写的字是这样的。
她觉得有些头疼,于是问道:“那你可知你阿娘叫什么?”
姜青时摇摇头,苦恼道:“外祖母说她嫁给父亲之后,就改了名字,但新名字外祖母并不知道,她老人家一直唤她‘阿姜’。”
谢明容看向紫鸢,问道:“朝中可有哪位大臣的家眷姓姜?”
紫鸢摇摇头,道:“奴婢从未在皇城中听过这个姓氏,唯有江河的江姓。”
姜乃是前朝的国姓,虽然大汜的历代帝王都有宽容之心,并不在乎这个,可皇城中鲜少有人会提起这个姓氏,更何况是姓这个呢?就算一开始姓这个,在国破之时,也立马改了姓。
江家就是前朝的世家,不过他们祖上开城迎接太祖皇,算是立了大功,又将“姜”姓改为了“江”姓,太祖皇念在他们识趣,便让他们继续在皇城中做官。
从建朝至今,两百多年来,江家一直安安分分。
在第一次听见姜青时的姓氏时,谢明容都愣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长安村离皇城很远,村民向来顽固不化,有这个姓氏很正常。左右只是一个姓氏,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还能彰显出帝王的宽容之心。
大概是看出了谢明容的为难,姜青时很贴心道:“毕竟过去这么久了,民女的父亲没准儿已经不在皇城,或者遭遇了什么不测也说不准。”
谢明容将折扇合上,道:“这扇子就先放在本宫这里吧,本宫抽空替你问问朝中哪位大人认得此物。”
“多谢太后娘娘。”姜青时麻溜的磕头谢恩。
谢明容示意她起身,随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未婚夫现在何处啊?若是暂时找不到你父亲,难道你便不准备成婚了吗?”
果然,当你编造一个谎言之时,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它。
姜青时在心底叹口气,但面上的表情丝毫不变,她缓缓道:“民女的未婚夫是长安村的村民,他给了民女一年的时间,若是一年之后寻不到父亲,就回长安村,由外祖母主持婚事。”
玉君遥这家伙说什么,最多一年时间就可以见分晓,她如今别无他法,只能暂且信了那家伙,实在不行,到时候随便找个人扮演她的未婚夫。
谢明容若有所思,道:“到时候,不如让你未婚夫来皇城,本宫替你二人主婚吧,姑娘觉得如何呢?”
啊?
姜青时不明白太后为什么突然对自已这么好了。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青时委婉地拒绝道:“多谢太后娘娘的好意,只是民女和他都是身份低贱之人,恐怕担不得如此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