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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笑着喊：“逸儿。”
会摸着她的头，会哄她入睡，会因她生病而守在床边一整宿……
欢逸欢逸，愿她欢，愿她逸。
姜青时觉得自已快问不下去了。
她突然觉得自已好像错了，从答应那个人来景安城开始，就错了。
只是事到如今，错了也没有办法。
姜青时不能后悔，也不能后退，至少，姜朝槿那么爱自已，自已必须要查明真相，为她报仇。
更何况天底下可怜的女子那么多，如果不推翻这个错误的世道，她们又该如何生存呢？
于是姜青时深吸一口气，质问道：“这一切，究竟是谁做的？”
花姨娘低垂着头，指尖掐进肉里，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了两个字。
“……是我。”
她抬头看过来，发丝垂落两边，露出一双带着泪的眼睛，里头充满了悲伤，然而却没有任何的恐惧，像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所以毫不畏惧。
姜青时不明白，于是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宁愿搭上自已的女儿，也要选择包庇那个人？她就那般的好，值得你付出自已的一切吗？”
花姨娘没有立马回答，像是在思考，片刻后唇角微微弯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我父亲喜好喝酒赌钱，输了就会回家打我和母亲出气。他运气不好，总是十赌九输，后来家里实在没钱，连饭都吃不上了，为了不让一家人饿死，那个男人选择将我卖进青楼，因为青楼给的钱比买丫鬟的人伢子多了一吊。”
都是些很久远的事情了，花姨娘想起来时，心底竟没有半分的触动，仿佛在讲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故事。
只是突然间，她想到了被强行带走的那天，母亲站在门口垂泪的样子。
她是她的女儿，身为一个母亲，她自然是爱她的，只是这爱不足以让她去违背那个男人的意思，更是比不上对弟弟的爱。
如果不卖了女儿，家里就没钱吃饭，弟弟就会饿死。
于是这位母亲只是沉默的看着她被捆起来带上牛车，然后越走越远，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抱着瘦弱的儿子。
那位可怜的妇人连一句“招娣”都不肯喊，风里只有她自已一个人的哭声。
明明花姨娘觉得自已已经走出来了，可此刻想到妇人脸上的泪，她竟还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明明输光银钱的是那个男人，明明都是她的孩子，可为什么最后被卖掉的却只是自已呢？
花姨娘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不过她不想继续去想那些让人头疼的事，她继续道：“但在去青楼的路上，我遇见了一位小姐，她把我买了下来，让我跟在她身边，给我取了名字，教我读书识字。”
她看向姜青时，眸色明亮，一字一顿道：“我叫花明，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是“招娣”，不是那个为了招来弟弟的赔钱货。
姜青时望着她的眼睛，隐约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女子哪怕把自已的女儿搭上，也要护住身后之人了。
因为在她年少最无助之时，那个人救了她，甚至给了她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花明没有说的是，其实那人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她做府中的姨娘的，她不愿让自已做妾。可惜赵长文酒后强行要了她，于是她不得不成了他的妾。
她虽无意争宠，可那人那时候应当还是怨过她的吧？
毕竟那时候她刚怀上大小姐，可自已身为她最亲近的人，却在这个时候成了赵长文的妾。
她对不起她。
后来，那人不知为何放下了芥蒂，可在这赵府之中，从来都不是那人说了算，赵老夫人一手遮天，她没有儿子，寸步难行。
于是她想：自已应该要给她一个儿子。
可惜小五是个女儿。
有时候，花明总觉得小五真的太可怜，她的到来只是因为自已想帮帮那个可怜的女子，甚至在知道她是女孩的那一刻，自已还曾失望过。
那人知道小五和她过得不好，于是偷偷拿自已的嫁妆贴补她们，可花明深知虐待小五是赵老夫人的意思，她要是用了她的钱，只怕赵老夫人知道了，会更加磋磨她。
所以她只能放任小五受苦。
她的确不配当小五的母亲。
花明轻轻抚了下袖口的墨迹，这是她抄佛经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她是那个人一手教出来的，字迹与她很像，于是她在她未出阁之前，她就会帮她抄写《女戒》，出嫁之后，除了《女戒》，还有各式各样的佛经。
可这些她都甘之如饴。
眼下，她也不后悔。
花明仰头看着姜青时，唇角带着一丝笑，缓缓道：“从下毒到放人参，都是我一人所为，姜大夫若要去揭发，就去吧，我不会辩驳半句的。”
姜青时轻轻叹息一声，问道：“人参价值几何，以你的月钱，如何能买得起呢？”
花明身子一僵。
姜青时没说什么，只是弯腰将她扶了起来，温声道：“我说过，我只是来和你聊天的，不想做别的，姨娘何苦又哭又跪呢？”
她望着她散乱的发髻，虽然有心帮她整理一下，但姜青时并不会做这些复杂的发髻，最后只能轻轻帮她将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
“我只是有些事想和你背后的人聊一聊，不想做别的。”
她扶着花明坐下，要退开时，却被女人一把抓住，她死死盯着姜青时的眼睛，似乎是想看出姜青时那番话的真伪，可女子的眸色很平静，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花明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该不该信眼前的人。
“我能信你吗？”她喃喃地问道。
姜青时无奈道：“我要是想揭发你们，昨天为赵大人把脉的时候，就该说他是中毒，而不是随口胡诌了。”
花明微微低头，像是在思索，过了会儿，她问：“你、你应该猜到身后之人是谁，如果只是想和她聊聊的话，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来找我，甚至要逼我说出她呢？”
姜青时如实道：“一开始找到你的院子里时，我是有些意外的，也有些动摇了。不过你的那些话却反过来让我确定了是谁，一直问你，大概也是想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