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吵醒算不上，”徐苒的声音慢下来，在朦胧的月色下，好似变得有几分温柔，“我就是在等你。”
姜青时没有觉得温柔，只觉得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她死死盯着徐苒，脑子中飞快思索着对策。
“我有什么地方值得夫人等待吗？”
“这世间再没有比你更值得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深夜母亲为孩子哼的小曲子。
可姜青时只觉得恐惧，她抿了下唇，问：“夫人知道我要出去？”
徐苒颔首，声音带着惆怅：“因为我有一位故人葬在了这里，我觉得姑娘会去看她的。”
姜青时的心狂跳不止，徐苒这是发现她的身份了吗？除了她，还有没有其他人发现？
“姑娘，屋外有些冷，不如到我屋中坐坐？”徐苒说完就回了屋，可她没有关门，似乎是笃定姜青时会来。
“要去吗？”夜近白压低嗓音问。
“要。”
徐苒摆明了就是有话和她讲，若是避开，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逼她妥协呢。
姜青时深吸一口气，走进屋中。
徐苒点燃了一支蜡烛，昏黄的烛火下，她眼神晦涩，像是有许多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姜青时抱着夜近白在她对面坐下。
“夫人要说什么？”
“你受伤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姜青时顺着徐苒的目光，落到自己手背上，血迹干了，手背上留下了一片深红色。
她动了动指尖，把手放到了桌子下面，轻描淡写道：“没事，一点小伤。”
徐苒却没有放下心，追问道：“姑娘有药吗？”
姜青时想说“不必”，可看着徐苒坚持的眼神，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于是轻声道：“我屋里有，我一会儿过去抹。”
“拿过来，我帮你。”徐苒的语气很固执，不容拒绝。
姜青时不想和她因为这些小事僵持，于是起身去拿了药过来，徐苒动作温柔地为她涂上，嘴里絮絮叨叨：“姑娘家要多注意些，要是留下疤，就不好了。”
“没事的。”姜青时不喜欢徐苒的眼神，总是让她想起姜朝槿。
可徐苒不是姜朝槿。
“你娘若是知道了，会心疼的。”
姜青时愣住，沉默了片刻，她道：“您和我母亲很熟吗？”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可徐苒没有半分惊讶，像是早就料到了。
徐苒微微垂眸，像是在回忆，片刻后道：“不算很熟，不过你母亲为我开过一个方子，治好了我换季就咳嗽的毛病。”
她看着姜青时，眼神慈爱：“你的医术和你母亲一样好。
姜青时却道：“我不及阿娘。”
徐苒轻轻笑起来。
姜青时不想和她兜圈子了，首接问道：“那您知道我阿娘是怎么死的吗？”
徐苒脸上的笑意收敛了，烛火下，那双眼睛带着几分痛苦。
“你不会想知道的。”她低下头，躲避着姜青时的目光。
“为什么？”姜青时固执地问道。
徐苒没有回答，只是道：“你母亲不希望你卷进这些事情里来，她只希望你平安快乐的活着，哪怕不是什么神医，只是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百姓。”
“可我做不到！”姜青时骤然提高了音量，她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伤，似哭又似笑，“你要我如何放弃仇恨，如何忘掉过去那些事呢？我做不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午夜梦回都是母亲的脸，如果我都不为母亲报仇，那还有谁会呢？”
“她不需要你去报仇，”徐苒声音发颤，“她没有恨。”
“可我做不到心安啊！我阿娘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经受那些？您知道吗，有时候放弃仇恨意味着背叛，我绝不会背叛阿娘。”
徐苒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姜青时把夜近白放下，突然一掀下摆跪在地上，语气诚恳道：“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那些大人物不是我如今能够对付的，可死去的人是我阿娘啊，生我养我的阿娘。她教我识字，哄我睡觉，因为我生病而担心得整宿不睡……那是我最亲的人了。”
她弯腰，将头磕在地上。
“求您了，告诉我吧，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去走一趟。”
“为人子女，当报母恩。”
徐苒被她磕头的动静惊到，睁眼一瞧，当即神色大变，连忙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姜青时没有动，她感受着扶着她手臂的力量，脑海中却闪过了丽妃的那张脸，于是她颤抖着道：“若是您不答应，我便……便长跪不起。”
此时此刻，她也变成了那个利用别人善心的恶人。
姜青时突然好厌恶自己。
徐苒蹲下身，与她对视着，一双眼中带着审视。
姜青时不避不躲。
“夫人，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招很卑鄙，但如果换成秦小姐，我相信她也会像我这么做的。”
姜青时的眼睛染上了水光，声音也轻了些。
“那是我的……母亲啊。”
徐苒掏出帕子，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而后一声叹息，坐回原位，道：“你先起来。”
姜青时听出她语气中的松动，立马站起来坐好。
徐苒很为难，呢喃道：“难道我要让一个孩子为了给母亲报仇，杀了亲父吗？”
姜青时听清了她的话，毫不犹豫道：“抛妻弃子、无情无义者，不配为父。”
夜近白跳上桌，轻轻挨在姜青时手边，蹭着她没受伤的那只手，带着几分安慰的味道。
姜青时摸了摸他，表示自己没事。
徐苒阖了阖眼，长叹一口气。
“其实你母亲具体怎么死的，我并不清楚，我……我只是隐约知道你母亲经历过什么。”
她想到往事，忍不住攥紧拳头，像是在因那些人感到愤怒，又像是因自己的无可奈何感到痛苦。
“抱歉，我那时救不了她。”
姜青时不想听她说这些，然而看着徐苒痛苦的样子，她又说不出催促的话，沉默了一下，她道：“您说过的，我母亲并未生恨。”
徐苒笑了，笑中带泪。
“是啊，她怎么能不恨呢？她若是恨了，还能快活一些，可是……可是她不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