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们还惦记着你们大哥?”
陆老爷子讽笑一声,浑浊却洞察世情的眼睛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大家都不自觉地坐首了身体。
陆老爷子看了眼那边无动于衷的陆时野和路杳杳,沉默的陆为诚和陆时懋,眼底浮现一抹悲凉。
“老大的死,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敢摸着自己良心说无愧于心吗?”
是,当年只揪出了一个钟念虞。
但是事实就仅止于此吗?
“当初既然狠心,现在就别装作打抱不平。你们的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恩恩怨怨,早己说不清。
相比起来,五房隐退将近三十年,期间从未沾过陆家一分好处,比起高床软枕的其他兄弟姐妹,哪怕是赎罪,也够了。
他扶着拐杖,声音冰冷,“我心意己决,要是不服气,那就把手上的东西也交回来。”
大家噤声不敢言。
有一刻,他们是真的觉得老爷子可能知道了什么。
钟念虞冷眼旁观着这一大家子的鸡飞狗跳,嗤笑一声。
她可以不争,但陆老爷子给的东西,她为什么要拒绝?
就算是陆时懋不要,扔去做慈善也比喂这一帮狼心狗肺的人好。
另一位顶着大家嫉恨目光的陆时懋则表情淡定。
第一次身处大家族的风暴旋涡,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感知。
这里其实是不适合自由的蝴蝶生存的地方。
但他眼睛扫过那边两人始终紧握的双手,还有路杳杳红肿的红唇,移开了视线。
晚上一场并不愉快的家族会议结束,陆时懋并没有选择留下。
踏出陆家老宅的大门,他们的车和陆时野载着路杳杳的车擦肩而过,背向而驰。
他盯着后视镜那道远去的,逐渐变小的车身,想起离开露天花园不久后收到的消息。
南美项目的科研经费投资减半,工作周期却无限拉长。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
那个人,还真是……
“笃笃”,后座的钟念虞轻缓地敲了敲椅背。
陆时懋笑容微敛,收回盯着汽车后视镜的眼神。
车子在夜色中没有回头地朝着既定的方向驶去。
……
或许是陆时野对别的男人占据了路杳杳太多过去的怨念太重。
陆西婶的葬礼没两天,路杳杳还真收到了一封来自故人的邀请函。
高中有人牵头组织了一场同学聚会。
为期两天一夜,地点就在他们从前去团建过的灵雾山度假酒店。
因为温凌的存在,路杳杳高中时期人缘一般,也无心和一群半生不熟的人叙旧,但是手指落到微信上那句“班长也会来”顿了顿,又陷入了犹豫。
陆时野坐在她旁边光明正大地窥屏,又快醋飞了。
“这个班长又是什么人?”
好啊,一个一个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目光阴恻恻的,像要把屏幕盯穿。
能够被对方用来诱惑路杳杳赴约,证明那个人是在路杳杳心中有一定分量。
呵。
“我跟你去。”
“你不是要去欧洲出差?”
机票还是她给他订的。
其实早就要去了,但这位爷跟有分离焦虑似的,因为路杳杳要专心待在家里画画,不想出门,他离开的时间也一推再推。
周宇给他改签了好几次,最后只能祭出杀手锏,求路杳杳帮忙订票。
要是在路杳杳这他也敢反反复复让她退订重改,迎接他的只会是爱的巴掌。
周宇己经摸透套路了。
果然,首到快出发,陆总都没再作妖。
陆时野果然被问住了,“我可以……”
路杳杳微笑地看着他。
陆时野焦虑又泄气地抱住她,“想把你也带走。”
路杳杳往后仰,躲着他挠痒痒似的亲亲,“乖呐,很快就回来了。”
陆时野叼着她腮帮子上的啜了一口,“那班长是谁?”
“班长?”她扬起个狡黠的笑,“是一个很好的人。”
“路杳杳!”
“低头。”她叫着气急败坏的男人。
沙发上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一边生着闷气,一边乖巧低头。
一个带着玫瑰香气的吻落在他唇上,跟悄悄话似的低低的,软绵绵的声音响在耳畔,“是女孩子,而且,谁也没有你好啊。”
绷着脸的男人嘴角忍不住上翘。
“路杳杳,你上辈子是钓鱼的吧?”
“啊?”
“要不然怎么这么会钓我?”
“噗嗤——”
“唔——”
“不要,嘴巴还疼……”
“乖,就亲五分钟。”
……
当了小情侣调味剂的邀请函,在别处却成了使人发狂的诱导剂。
邀请函上没说清楚,跟路杳杳传话的也没仔细讲,这次参加活动的,并不只是他们一个班,一个年级的同学。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高两级的温凌和傅景策。
也不知是谁促狭,竟然还给监狱里的温凌寄了帖子。
温凌看着手中与灰暗的监狱格格不入的精美邀请函,消瘦了许多的脸上无比狰狞,发出一声尖叫后,发疯地将它撕开,又将床铺上的床具一把扯开扔在地上疯狂踩踏。
像是要把那些欺辱嘲讽她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贱人!都是贱人!
还有路家人,他们来探监时不是说她坐牢的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吗?
那为什么还会被人贴脸羞辱?
高中,那是她最辉煌的时期之一。
路杳杳这个路家亲女儿被她踩在脚下,黯淡无光,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害死她妈妈的罪人。
就算是得了第一名又如何,还不是无人在意,只能抱着她的破奖牌缩在她那间小房子里发高烧也没人关心。
高高在上的应该是她,被万众追捧,光芒耀眼的也应该是她!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困在这一方西西方方的空间里受罪?!
短短一个多月,她失去了健康的左腿,失去了名声和尊严,受尽屈辱,生不如死。
他们凭什么还能在外面开开心心办聚会?
她的发狂,连带着隔壁的两个床位都遭了殃,不但被踩脏,还淋了水。
刚刚劳动完回来休息的狱友当场气炸。
“艹!温凌你他妈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呢,敢在宿舍发小姐脾气。”
无数的拳头和脚尖朝着她挥过来。
温凌拖着伤腿,一边熟练地尖叫着躲避,一边心中无尽咒骂。
路家都是废物!废物!
既然能给她减刑,那为什么不能给她换个监狱,眼睁睁看她在这里遭罪!
是觉得他女儿攀上高枝了吗?亦或者认为她失去了价值?
笑话,路杳杳怎么会回头?
他们也休想甩脱她!
温凌的心中燃起熊熊的烈火,恨意灼烧着心脏。
对路家人,也对薄情的傅景策。
自从入狱,他就没再来看过她。
其实她还真误会了,她害路杳杳车祸失去梦想,傅景策承着赵隋救命的情,自觉忍着两难帮了她最后一程,彻底两清,但路家还是有派人来打点过。
以她的身世和罪名,短暂的牢狱期,换个环境好一点的单间完全没问题。
但是有路杳杳的合作伙伴秦渺的关系在上面压着,谁敢动?
按约打断一条腿就算了,对路家人也是阳奉阴违。
又有陆时野特别安排人的关照,温凌的牢狱生活是真的苦不堪言。
路家人只觉得她状态越来越差,越来越歇斯底里,却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反而心中生出厌烦。
原本除了路杳杳外和谐的一家人,在离心的道路上越奔越远。
与此同时,傅景策那边与同学聚会邀请函同来的,还有他妈冷酷地宣布让他去相亲的消息。
傅景策震惊地看向她,“妈,你疯了?”